我嗯了一声,回头仍旧严肃的看着他,“记得,在我没发出讯号时你千万别乱动这个草人,不然那孙洪胜要是没在合适的时机突然支胳膊蹬腿了那就没效果了。”
小六点头,“我知道,就在你开光后么,那他要是不听你话咋整。”
“不能。”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是用我的血给草人开的经脉,要是镇孙洪胜,自然也是我的血,关键是看我怎么玩儿了。
没让二舅和二舅妈在去,我知道他们是担心我,可我态度很坚决,一葬礼,老往前凑不好。
孙洪胜的妈早早的就在家门口等上我了,一见我过来特别亲热的就揽住我的胳膊,“葆四啊,姨请你真的是请对了啊,你上心啊。”
我拍拍她的手继续张罗早上去送浆水的事宜,一天三顿,直到孙洪胜出殡都不能落了,陈爷爷和李爷爷也过来了,我忙活的间隙特意走上前打了声招呼,感谢这二老给我机会。
陈爷爷微微的摆手,“这算不得什么机会,葆四啊,你二舅妈说你正式出山了?”
我点点头,“是,出山了。”
他叹出口气,“以后的路就更难走啦,先生不比其它,得看机会,谁家一辈子能遇到几件邪门事儿啊,不好出头啊。”
我牵着嘴角点头,知道陈爷爷这是担心我,“放心吧陈爷爷,我心里有数。”
李爷爷有些唏嘘,“要是男娃就好喽,状元哦……算了,不提这些了,葆四啊,一会儿就要开光了吧。”
我嗯了声,听着李爷爷继续说着,“别紧张,谁都有头一次的,这种事,一定要稳,先生在遇事时就好比一家的主心骨,要是先生自己都乱了,那传出去就难听了。”
“我知道的李爷爷,没事的,一会儿你们过去看吗。”
陈李两个爷爷同时摇头,“不去了,那孩子走的早,挂相啥的不用合计都得难看,我们岁数大了,冲到这种气不好,离远点吧,你别紧张,啥事儿都不带有的。”
我想他们俩肯定是误会我意思了,还以为我是心里没底,想要他们在旁边给我压阵儿,不过我也不需要解释,就说了句‘知道了我不紧张’转身就去准备开光要用的东西了。
要的就是陈李爷爷离得远,不然我这弄虚作假的走捷径,在长辈先生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是能拿到台面上的事儿。
时间一到,我就喊了一声,“要开光了,想见一面的凑过来!”
话音一落,大部分的人都很有默契的后退回避,只有少数几个孙洪胜家的直系亲属互相憋着口气走了进来,我心里摇头,这热闹还真是没几个人愿意凑啊。
我拿起案头前一支缠着红线头的筷子,端起盛好的清水的杯子看向孙洪胜他妈,“姨,谁来开光,最好是比孙洪胜辈分小的。”
居然没人应声。
我一想也是,这孙洪胜年纪也不大,比他辈分小的扒拉扒拉也没几个,抛除几岁的孩子,有些个孙洪胜什么姨家的弟弟啊,叔家的妹妹啊,基本上都还在念书,看都不敢看,更别说给开光了。
“那个,要不他爸来吧……”
孙洪胜他妈见没认毛遂自荐就哑着嗓子说着,“他爸给开光。”
我觉得不妥,“父亲给儿子开光送终讲究不太好,你确定吗。”
“这个……”
他妈刚想咬牙,孙强倒是站出来了,“我来吧,我跟胜子是平辈,我来也行。”
孙洪胜他妈当时就感激的看向孙强,“大强啊,关键时刻还得你啊……”
我没多说话,找个心理承受能力强点的我心里也有底,一旦要是把岁数大吓出点高血压或者是脑出血什么的这责任我也付不起。
把水杯和缠着红线的筷子递给他,“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跟我念叨什么,围观的人要注意,千万不可以哭,眼泪一滴都不能落在逝者身上,明白吗。”
众人默默点头,我想这些讲究大家肯定都懂,只是这一刻我作为先生,该嘱咐的必须嘱咐,不然好显得我不专业了。
我让孙强凑前,站到我旁边,抬手,掀开了孙洪胜身上的薄被子,伴随着抽冷气的声音眼尾余光很明显的就瞄到孙强的手哆嗦了一下,杯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倒是正常,孙洪胜这在家放了一天多,身上还有些解冻,裸露在外的皮肤黑黢黢就跟那泄气的皮球耷拉在骨头上似得,特别难看。
作为先生,我都不乐意多瞅,辣眼睛啊。
解开他手上的红线,然后再挪动到孙洪胜的脚腕处去解开他的绊脚丝,孙洪胜他妈呜咽的哭,捂着自己的嘴,整个头都埋在孙洪胜他爹的胸口,两口子站的都没多近,也是怕把眼泪弄孙洪胜身上。
等红线都解完了,我不着痕迹的瞄了站在孙洪胜亲属身后的小六一眼,这家伙给他紧张的,揣着那草人就跟揣着个炸弹似得,来的一道连步子都不敢迈大了,不过我也没怎么说他,谁还没个第一次啊,我相信小六,也必须相信他。
清了下嗓子,我满脸严肃的站到孙强旁边正对着躺在那里的孙洪胜开口,“沾水点他眼睛,跟我念,孙洪胜,给你开眼光,让你看真亮……”
“胜,不是,孙,孙洪胜,给,给你开眼光,看真亮……”
孙强说不紧张那谁都不信,那学的是磕磕巴巴的啊,手跟帕金森似得一直在抖,我见怪不怪了,从小到大,这场面我见的最多,人活着时不管关系多好,但只要死了,躺在那,再变个模样,谁抽冷子近距离接触都哆嗦。
“点手背,说孙洪胜啊,给你开手光,亮堂堂……”
孙洪胜明明是散着寒气的,可孙强没怎么的就给自己弄出了一头细汗,“两,两个手背都点啊。”
我点头,示意他不要耽误时间,孙强点了一下孙洪胜冲着我们这侧的右手,可是左手……
他微试了两下,能看出实在是不想弯腰去够,要是站在原地那么点造型肯定就有些搂着尸体的意思了,所以这个孙强端着那杯水不嫌费劲的从孙洪胜的头顶绕了过去再在他左手背点一下,“孙,孙洪胜,给你开手光,亮堂堂……”
被他整的我都紧张了,最后一步走到孙洪胜的脚底,我嗓子有些发痒的咳嗦了一声,这是暗号,也没故意去看小六,继续一本正经的念着,“点脚底,念孙洪胜啊,给你开脚光,走四方……”
孙强吐出口气,手上颤着去点孙洪胜的脚底,“孙洪胜,给你,给你开脚光,走,走四方……”
我点头,“去把这水倒了就行了,倒在院子的墙角。”
孙强如同大赦,颠颠的就跑出去倒水,回来看着我微喘着粗气,“还要做什么。”
我看了一圈灵棚里的人,“现在谁想摸可以摸摸手,但一定注意眼泪,千万别把眼泪弄逝者身上了。”
没人应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没动,身体都是往后躲的,排斥的还是很明显的。
我看了一眼孙洪胜他妈,“姨,你要摸摸手吗。”
他妈擦着眼泪看我,“我……”
话还没等说完,孙洪胜一个鲤鱼打挺触电般的从案台上坐起来了!
灵棚里静谧非常,三秒内居然无人发生,我心里虽然有数,但看孙洪胜猛地这么一下小心脏还是被激的抽搐了一下。
“胜……胜……”
孙洪胜他妈瞪着眼,伸手指着孙洪胜的后背,眼睛一翻,‘咯’的一声就晕了。
“诈尸了啊!!”
还是我身边的孙强率先反应过来,扯着大粗嗓子一声嚎叫,擦着我的身体就往外面逃,灵棚里的人似乎这才如梦初醒作鸟兽散,有些人慌不择路,扯着灵棚压底的大布就往外面钻,钻不去还撅着屁股哇哇直喊,“要咬人啦!!”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吓得也赶忙往门外撂,嘴里喊得更加玄乎,“孙洪胜咬死人了啊!!”
院里的座椅被撞的七零八落,我眼看着有人居然开始往墙头上爬,本来有些小紧张的心忽然被眼前的场景逗得特别想笑,上墙有什么用,孙洪胜要是真诈尸了那最擅长的就是蹦!
“葆四!咋得啦!”
陈爷爷他们俩没跑,被人撞的互相搀扶着朝着我喊,“出啥事儿啦!!”
我瞄了一眼还站在灵棚里的小六,真的,此刻除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孙洪胜他妈也就我们三了,就连孙洪胜他爹都吓得脚底抹油溜了!
提了提气,我故意加大音量的回道,“起尸了!!!”
“坐起来要下地啦!!”
院里看见的人指着灵棚里还坐在那里的孙洪胜朝着陈李爷爷喊,恨不得他们俩此刻也能看见。
事不宜迟。
我眼见闹得差不多了就给了小六一个眼神,他手放在兜里再次摆弄草人,孙洪胜果然很听话的‘砰’一声蹦到了地上!
院里的尖叫声更加刺耳,音量大的恨不能让镇上人都听到。
我表情严肃,直接拉开架势,“我黑妈妈在此你也敢放肆!!”
真的是扯着喉咙再喊了,院里的声音太吵了,大部分人跑出去,却又趴着墙头往灵棚里看,孙洪胜每动弹一下,他们就嗷嗷的配音,大声的叫着,“咬人啦!要咬人啦!!”
我不理会他们,这场自演自导的戏自然要演的漂亮,做为女一号,我当然不能让人看出演技破绽,为表真实,我点燃了一张瞎画的黄符就开始上前上连拍着孙洪胜的心口,嘴里大声的念着,“天地无极,万佛朝宗,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吾乃黑妈妈门下弟子,破一切邪崇,法力滔天!在我面前也敢放肆!!”
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喊得什么玩意,反正是瞎喊的,主要是想拉开架势,让村民看的清楚,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孙洪胜给打出灵棚外。
当然,我没使大劲儿,他也是顺着我的力度一直在后退着蹦的,主要是小六的功劳。
等他一到了灵棚外,院里的村民又开始呜嗷起来,不过这次他们害怕归害怕,更多人开始喊我的名字:“葆四!快制服他!快制服他啊!!”
见状我直接伸出中指直接对向孙洪胜,:“听我指令!我让你往左你不许往右,蹦!!”
身后无声,孙洪胜站的溜溜直的朝着左侧蹦了一下,这下村里人激动了,“听话了哎!他听葆四的话了!!”
我抿了下唇角,在次发令,“听我指令!我让你往右不许往左!蹦!!”
吵嚷声再次倏停,他们都在离着大老远的憋着口气再看,没过三秒,孙洪胜又朝着右面蹦了下,这下村民们炸了,“葆四!你行啊!太厉害啦!!”
我心里暗喜,眼瞅着陈李爷爷对看着满是疑惑,戏过了就不好了,随即抬手发号施令,“有本大神再次岂能容你放肆!归位!!”
声音刚一落地,孙洪胜就闭眼蹦跶着从我身旁掠过纵身一跃又躺回了案台上。
我站着没动,刚想大家怎么没反应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嘴角不着痕迹的噙起一丝笑意,几步直奔灵棚,站到孙洪胜的身旁要破中指对着他的额头轻轻一点,“谢了。”
首战告捷,看来小六和我的默契是真没说的。
回头只要再把草人一烧,这事儿就算是哪说哪了了。
小六猫在灵棚里的一角早就乐的直不起腰,见那些村民还在院里大嚷着我什么法力高超偷摸的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嘴里笑音细碎,“四姐,降龙十八掌都出来了……我真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