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背,“我跟老陈啊,都明白你的心思,先生想要扬名啊,的确是不容易,况且,你还是从小就被说到大的,村里人对你都有些成见,我想你心里也都有数。
你这丫头道道多,今天的事儿呢,到底是咋发生的,我跟老陈都心知肚明,我们也都理解你,不这么闹一下,你以后还得憋着,但你要知道,这种事,缺德啊,以后,万不能在做了,啊。”
我咬着唇用力的点头,明知道他们看不见也点,小六吓着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无声的做着口型,四姐,这俩爷爷咋知道的。
他们知道正常,我那点小把戏,坑不了真正的明白人。
“李爷爷,我知道我做的不对,真的,我也是没办法,我从小就被村里人骂,也是我该骂,可我既然出山了,在村里,我就不想在背着这个名声了,我也想慢慢来,可是机会太少了。”
这个机会,不也还是陈李爷爷让给我的么。
“四儿,我和老李知道你的苦衷,所以,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嘱咐你两嘴,是怕你以后在这块儿吃亏,要知道,摆弄阴阳耍戏东家是大忌讳,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且不说摆弄逝者是不是不敬,一旦那个孙洪胜起来后借了什么气,真起屁伤人了怎么办,这后果你怎么承担啊,四儿啊,小聪明不能在这么用啦。”
我囔着鼻音嗯了一声,“陈爷爷,您放心,葆四以后绝对不会在这么干了……”
“四儿,你还记着你小时候拉我从水沟里出来得事儿不,说实话,爷爷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没开窍前儿那淘点儿啊,顽皮点啊,都正常,但是你长大了,要心里有数,咱是给人平灾的,不是给人找事儿的,明白不。”
“我明白。”
陈爷爷牵着唇角笑笑,摸索着拍了拍我的胳膊,“行了,你心里也难受,我知道,你送我们回来就是想承认错误,你本来就岁数小,还是个女先生,这从古至今啊,女先生搞风水道法出头的就少之又少,其实,这事儿你得看从哪头讲,你啊,的确是需要这么个机会,不然出不了头。
我们虽然是老思想的家伙,可我们也不是不开化的,你回去吧,明个还得在张罗一上午呢,这事儿我跟你李爷爷烂肚子里了,但你要记着,以后的事儿可都得要真材实料凭本事了,不然啊,我和你李爷爷失望是小,你姥姥在泉下也得伤心喽。”
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看着陈李两个爷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我明白他们的苦心,也感激他们知晓我的难处,只是心里很压抑,这样的的事情我也不愿做,我很清楚会让同行唾弃,日后提起来也是不光彩的一笔。
可我没办法啊,不先扬名,我怎么立万。
“四姐,咱这事儿是不是特缺德啊……”
回去的路上小六也开始有些紧张,“你以后会不会像陈李爷爷那样也变成瞎子啊。”
我默默的叹气,“先生的忌讳多了,你想那些就不用做了。”
套路打法一人一个,深浅我懂。
小六挠头,“四姐,那你这样不会成仙吧,就像是大爷爷那样,是不是就不能驾鹤西去了。”
脚下一顿,我很认真的看向小六的脸,:“你听清楚了,你四姐我,无欲成仙,也不想成佛,我只是想过好这一辈子,做我想做的事。”
小六懵懂,“那你不老说什么投胎什么业障的么。”
我轻吐口气,“道家做人,儒家做事,佛家修心,我作为正道先生,自然要宣扬善意,让人清楚作恶的后果,这是常识,但却不是我的人生观,孔子论语曾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何等乐观积极,这才是我想要的……”
抬脚继续向家的方向而去,看着小六云里雾里的眼,我嘴角噙着笑意继续出口,“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这个故事你听过吗。”
小六摇头,“一个字我都没听懂,一听文言文我脑仁子都疼。”
我轻轻的笑,“就是庄子的老婆死了,他的朋友惠施前去吊唁,就看着庄子在那敲着瓦盆唱歌,他朋友就怪他,说你妻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哭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心情唱歌呢,太过分了。
庄子说,他老婆只是从大道中来,又回大道中去了,这是大自然循环往复的道理,人的生命,只不过是宇宙演变中的刹那一缕,最明智的生活态度就是顺其自然,人既然出生,就应当乐观积极的活着,死了呢,就自然而然的回归,所以他坦然面对,自然就不觉得伤悲。”
“简单来讲呢,就八个字,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哎呦我去……”
小六看着我就像是看个外星物种,“四姐,你这书真没白看啊,那你这境界……”
“我没那境界。”
我淡淡的回道,“我能做的就是努力积极的活着,这一世,抓住我能抓住的,就这么简单。”
小六缩了缩脖子,:“这家伙给我都说蒙了,一会儿孔子,一会儿庄子的,合计你就吸收一半啊。”
我眼尾瞄他,“我吸收一半怎么地,别跟我嘚瑟啊,不然我让你先步入自然……”
小六把胳膊搭到我肩膀上不正经的笑,“别啊四姐,我这小助手不是还得陪你攻占沙巴克么!哎哎,别掐我咯吱窝嫩肉……!”
一进家门,二舅妈就把我拉倒一边绘声绘色的跟我学村里那帮老娘们有多佩服我,“葆四,你是不知道,你二舅一听说那孙洪胜起尸了抬脚就往孙家跑,就怕你有事儿,结果跑到半路碰上孙强了,在被他说了一通那更是吓得要把你拉回家,结果还没等到孙家门口呢,你的英名就传出来啦!”
二舅妈自己说的满眼自豪,“我这腰板啊,瞬间就硬了,以后就等着他们来求我了,咱得排队,不是谁说看就给看的,是吧!!”
我抿着嘴角轻笑,眼睛看向二舅,他虽然一直没应声,但看着我,眼里也流露出一种叫做欣慰的东西,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紧张的问我,“四宝,这种事,会经常发生吗。”
“哪能啊爸!”
小六大咧咧的搂住二舅的脖子,“我四姐说了,这种事是意外中的意外,一辈子能碰上一回,那就算是点正了!”
“是点正啊!”
二舅妈拍着手在那感慨,“幸亏遇上了啊,要不然就蔫吧的主持一场葬礼谁能看出咱家姑娘的本事啊,葆四啊,你行啊,你老给舅妈长脸了,下午我还特意给你妈去的电话,她一听完也贼高兴,说你肯定会有大出息!”
我没啥反应,知道二舅妈一定是夸张了,就我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再高兴,也就是扯扯嘴角,或者是来一句,葆四是咱家的福星啊,新鲜的,我想她也不会说了。
二舅看着我确定,“四宝啊,那就是说再也碰不上了吧,你姥我也没听她说过给人主持葬礼还出来诈尸什么的啊,那都像是传说似得。”
我垂着眼点头,一合计这事儿还是不好意思,“放心吧二舅,应该没那么点正在碰上了,再说,碰上我也不怕。”
二舅妈啧了一声,“还是少碰上好啊,一次就够了,咱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就成,不然谁能受得了,我就算是没亲眼看着那想想心里都哆嗦,多膈应人啊。”
“是啊,少碰见吧,不然我这心啊,悬的不行啊……”
我安慰了二舅一阵,直到深夜,他跟二舅妈才回去,趴在有些睡不着了,唉,薛葆四,你自己挖的坑你可得给填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