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安国公府的路上,唐氏终于忍不住发问,“我以为你只是懂些医理和药膳,没想到你竟然还懂刑部衙门的事。难不成平城的乳娘也给你请了有能耐的捕快,教会了你查案断案的本事?”
刚才一颗心被提着,她没有空去想这些,现在平静下来,才猛然察觉到这里头的不对劲。就算是在平城那样的小地方,可穆嫣却总是穆世杰花大笔银子养着的深宅小姐,懂医术会药膳尚且还可以勉强认同,可她却连衙门的运作都了若指掌,看起来还颇精通查案的步序,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心里有些突突的,很是不安,都等不及回家再细细查问了。
穆嫣早有所料,轻轻笑着搂住唐氏的臂膀,“母亲抬举我了,我哪里懂什么查案断案的本事?要真说起来,不过是我曾学过医,不避讳这些,心思又比旁人细腻一些,能察觉到一些细微小节的不同。您想啊,当时情形那样紧急,我若是明知道有些不对,还藏着掖着,耽误了大表哥的事,那可怎么行?”
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至于请外祖父查刘三儿,不过是想起了一桩轰动平城的旧案。”
唐氏感兴趣地问道,“哦?倒还有这事?你说来听听。”
穆嫣眼眸微微垂落,长长的睫毛遮盖住她的眼神,她低声说道,“几年前有一位年轻人,出门时不小心与别人相撞,被撞倒的人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出了点血,当时是无碍的,但第二日却就死了,死因是摔伤所致的颅内出血。年轻人运气不好,死者是当地有名望的乡绅独子,又有个在州府做大官的舅舅,所以立即便被衙门抓捕归案。”
她语气越来越低,隐隐带着肃杀之意,“因是在闹市相撞,所以目击者不少,死者摔倒的地方还有血迹留存,这便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年轻人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误伤了对方,害死了一条人命。”
唐氏听得入神,情绪已经完全跟入,见穆嫣停顿了一下,连忙问道,“后来呢?”
穆嫣咬了咬唇,“乡绅唯一的儿子死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就算只是一场意外,也誓要让那个年轻人赔命才肯作罢,死者的舅舅又位高权重,官官相护之下,直接就将年轻人判了死刑,秋后问斩。”
她苦涩地说道,“死者的亲朋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从未停止过追求真相,终于,功夫不费有心人,查到了死者虽然死于摔伤所致的颅内出血,但他后脑勺处的摔伤并不只有一次,致命的并非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也就是说,他死前一共摔了两次,头一次是和年轻人的意外,并无大碍,但还有第二次……”
唐氏面上一惊,随即又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年轻人该被放出来了吧?”
穆嫣目光一冷,缓缓摇了摇头,“后来查明,年轻人是在与父亲的小妾偷.情时不小心又摔了一跤,摔得不巧这才一命呜呼的,但家丑不可外扬,乡绅又怎能让这真相大白于世?所以年轻人,还是被……还是被……”
她双唇微颤,声音冷得发冻,“这世间就是这样,有权势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就能夺去一条人命。”
唐氏现出唏嘘的神色,她晃了晃神说道,“没有想到平城还发生过这样的冤假错案,哎!”
穆嫣连忙说道,“母亲误会了,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发生在平城,只不过死者的舅舅曾任过平城令尹,后来他因别的事被罢职,这才将这件事给带了出来,一时间很是轰动呢。”
她低声叹了口气,“我听了大表哥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当年那个年轻人,他也有殚精竭虑要救他的亲朋,可是终究还是势单力薄了些,真相敌不过能操纵一切的权势,说来真是令人唏嘘。不过……”
她话锋一转,“大表哥和他的情形不同,母亲等着看吧,大表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绝不会重蹈那年轻人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