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仔细打量,只见膳房里一张崭新的板凳腿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地上似乎是打扫过的,分外干净,只是桌腿下还残余了少量的白瓷碎片,似乎有甚么碗盏盘勺之类的刚刚打碎过。
几个杂役太监正坐在不远处,正剥着晚膳要用的菜果,见她过来了,便纷纷站起身点头躬身。
小乐子戴着素白色的袖套,埋头站在灶台前,并不转头,七喜走过去,道:“早膳的面条可以下锅了,记得一会子起盏的时候汤水别太多,主子……”。
小乐子转过头来,七喜见他一直不敢回头,虽早心中料想到了几分,待得骤然看见他脸,还是吓了一跳——只见小乐子右边嘴角肿了足足有和田枣一般大小的一块,又红又紫,还往外溢着血水。
七喜悚然道:“这是怎么弄得?”。
这话刚说出口,她脑子里瞬时间转过几个念头——贵人主子如今风头正盛,深得帝宠,景阳宫的人出去,绝对没人敢下黑手。
那便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了。
那几个杂役的粗使太监自然不可能。小达子性情如此温顺老实,便是将棍棒塞到他手里,他怕是也做不出来这事儿,小可子也是个低眉顺眼的。
只有小芬子了。
眼见着小乐子神色遮遮掩掩,七喜便转头扯了小达子袖子,走到外面长廊下无人之处,这才加重了语气,肃色道:“我既问了,自然是想帮你们在主子面前遮掩的,空让我做了这善心人,你倒还不说实话?”。
……
吉灵从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回来,日头转眼已经到了中午。用过午膳后,她小小眯了一会儿,等到起床,正好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
吉灵想着胤禛留宿一夜,早上才走,怕是今晚多半不会过来了。
可是又没什么消遣,她就溜达出去了,在自家小院子里荡秋千。
那秋千是小达子扎的,上面花荫累累,人坐在下面,又晒不到太阳,又染了一身花香满衣,若是遇上大风起时,花瓣便漫天飞舞,落红如雨。
七喜站在她后面,一下一下轻轻推着秋千,笑着道:“主子,小达子手真是巧,奴才瞧着这秋千……主子是真喜欢呢!”。
吉灵扶着秋千拉手,将脸惬意地贴在手背上,半晌没说话。
七喜正要设法将话题引到膳房这风波上来,却一抬头见小芬子引了一行人进来,原是养心殿的御前近侍和太医狄安。
那御前太监笑吟吟地行礼,直道是皇上有旨,担心那一日端阳宴,吉贵人受了惊,总归是不放心,还是得让狄太医来瞧瞧吉贵人,便是把个平安脉也好。
七喜这下没法开口了,只能把说了一半的话又咽回到肚子里去。
她留心去瞧着小芬子,果然见他微微侧着脸,说话时并一直埋着头,并不似平日里神气,便是吉灵问话,也不敢抬头,眼角似乎隐隐的也有乌青伤痕,只是吉灵只注意着应对御前近侍,倒是没发觉。
太医狄安进了前厅,放下药箱,一番望闻问切后,他神情沉重,眉头紧皱。
见那御前太监早被小芬子硬拉去了耳房喝茶歇脚,狄太医抿了抿嘴唇,才道:“吉贵人,永和宫张贵人曾数次对臣提起过,贵人饮食过于寒凉,不知贵人自己可有察觉?”。
见吉灵神色中微有疑惑地望着自己,狄安拱手,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吉贵人大可放心,张贵人与臣是旧相识,她此前已与臣提过——吉贵人的饮食似乎有些不妥,又道吉贵人正是得宠一身之时,让臣一定要多加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