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双手一抬,一边将外袍除了,随意丢在旁边的衣衫架上,一边便坐下在吉灵床边。
洗漱过后,宫人熄灭了屋里的灯火,只隔着轻软的帘纱点了一盏小小的宫灯,随即便屏气凝神地退出去了。
两人并排躺下,吉灵方才困得不行,这会儿却来了精神,脑袋转来转去只是睡不着。
胤禛在昏暗中静静躺了一会儿,忽然便想起一事,转头凝望着吉灵,低声道:“灵灵,入宫这么久了,如今又受了伤,你一定想念家人了罢?”
家人?原主的爹娘?
吉灵有点心虚,本能地一转头。
胤禛瞧着她神色,见她眸中微微有情绪在激荡。
他误会了。
胤禛伸手把吉灵裹在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仰脸看着自己,便温柔地展眉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你母亲如今有诰命在身了。”
吉灵望着胤禛,隐隐地猜到了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
胤禛在被子下握住她未受伤的那只手,安抚地道:“不必着急,待到三节两寿、四时八节,朕对坤宁宫提点一声,你便去向皇后提了申请,让你母亲递牌子觐见,批准进宫来瞧瞧你罢!”
……
第二日,坤宁宫。
“皇上昨日上朝前,去燕禧堂看了吉贵人一眼,从头到尾没准奴才们出声,说是会扰了贵人休息。”
“昨儿皇上,中午下朝之后,又去了燕禧堂,和吉贵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来,随后便去西暖阁和怡亲王议事了。”
乌拉那拉氏的手掌根轻轻扣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是个无意识的动作。
她只是语调平静地道:“继续说”
“皇上,昨儿晚上让人直接把折子从养心殿前殿搬到了燕禧堂,说要陪着吉贵人。”
“皇上,昨晚上宿在燕禧堂了。”
乌拉那拉氏眼珠子都不错,目不转睛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每说一句,头便垂得更低了。
待到最后那句“皇上昨天晚上宿在燕禧堂了”说出来时,小太监几乎趴在了地毯上。
乌拉那拉氏一挥手,做了个“去”的手势。
小太监还跪伏着,没瞧见。
华容上前一步,待到把人赶出去了,她回身觑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的脸色,才低声道:“娘娘,这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一盏新的热茶过来。”
乌拉那拉氏抬手压住茶盏盖子,忽然便道:“年氏怎么样了?”
华容笑着道:“皇后娘娘高着!打发她去了御花园西边的乾西五所,居于那里,既可以听闻御花园中各位娘娘欢声笑语,却又被看守着出不来,想必那滋味,也是够她受的了。
皇后娘娘让人将封妃的金印、文册、冠饰都收了个一干二净,收的时候,年氏死死抓着不肯放手呢!”
乌拉那拉氏哼了一声,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上现在虽说是厌烦透了她,保不齐过一阵子,想到年家败的败、亡的亡,就落得她一个孤女,又心软了也说不定!”
乌拉那拉氏低着头,瞧着桌上的茶水迹,伸出手指轻轻划了一道月牙形。
她微微眯了眸子,自言自语地道:“这水渍,哪怕留一点没拭干净,桌上总是不清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