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艳阳天,小芬子眯着眼,背着手,分开两脚站在承乾宫前的台阶上。
现在除了主子,承乾宫的奴才里,再没人敢叫他“小芬子”了,只有少数人还喊他“芬子”,
几个普通的杂役太监更是一口一个“芬公公”。
虽然皇上后来的说法很暧昧,让他先“做着试试”。
但小芬子很清楚,只要他能表现好了,加上宸嫔娘娘在旁边给皇上敲边鼓,吹吹风,这“试着”“试着”,首领太监的位置便八九不离十了。
小芬子肚子里没墨水,但道理还是明白的——他侍候主子的时候,常常听到皇上说一句“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任何事情只要全力以赴地去做,即使一时没有达到目的,也离目标不会远了。
承乾宫里的人事情况,从芬子上任这一天起,就有些气氛紧张了。
事实上,奴才们也都清楚:皇上那天的意思,就是让宸嫔娘娘好好顺一顺承乾宫里的人手——有用的人,尽快提上来。
没用的人——换到无关紧要的差事上去。
再没用的,就卷包裹赶出去,不必养在承乾宫。
有用则留,无用则去。
大家都看出来了:若不是怕宸嫔娘娘心软,皇上其实是一直蠢蠢欲动——想大刀阔斧地把承乾宫的人事来个大换血。
有了危机感的奴才们纷纷惶恐不安起来,争着要抱紧娘娘的大腿——在宸嫔娘娘这儿当差,端的是整个紫禁城里最好的差事不过了。
绝不要被赶出去!
感受到了风吹草动的依云,怡泉,惊恐不安地去找“芬公公”。
其实怡泉自从来了宸嫔娘娘身边后,是一直对小芬子频繁示好的。
开始小达子还懵然不觉得,结果看了不少次怡泉给小芬子又是送吃的,又是洗衣裳,又是帮忙整理,又是各种找话题和小芬子说话,每次还打扮得清清爽爽,跟朵花儿似的。
倒是小芬子,始终对怡泉淡淡的,也没给过人家姑娘几个笑脸。
他越是这样,怡泉越是跟飞蛾扑火一样,不停地往这儿来。
小达子再迟钝,渐渐地也察觉出个中意思了——他顺着这条线一想,再看一看小芬子对着碧雪的神情,前后串起来,就全部都恍然大悟了。
怡泉再过来的时候,小达子就总变得很忙,声称膳房有事,也不在奴才值房里了,而真的躲到了膳房里。
他一片片地清洗着碧绿的菜叶,一刀刀跺着案板上的包子馅、饺子馅、心里却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怅惘。
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心中这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怅惘,却也只是徒劳。
……
怡泉和依云愁眉苦脸地去求救以后,被小芬子指点了几句,两个宫女都开始往宸嫔娘娘面前跑了。
尤其是依云,以前是最怕在主子面前回话的,总爱躲在七喜和碧雪后面。
甚至于在主子去圆明园的时候,把她留在景阳宫东侧院里,她竟然还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这种关头,她终于意识到了在上级面前汇报,交流,沟通的重要性。
芬公公说:在紫禁城里当差,哪怕没有什么事,也要想出点事来,制造点话题,多往主子面前去转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