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过吉灵,便向前走了去。
三公主待得皇后走了过去,才做了个鬼脸,道:“额娘,皇额娘每次看见我和弟弟,都笑得特别假——以为我们是小孩子,看不出来么?这些大人,一个个的自作聪明,却不知小孩子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才没那么傻呢!”
吉灵抬手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轻轻摇头,对女儿做了一个“嘘”的口型。
三公主又吐了吐舌头,拌了个鬼脸,不说话了。
吉灵回过神来,忽然道:“痛!痛!痛!昕儿!”
六阿哥赶紧放开了手,吉灵甩着手就道:“你这手抓着额娘这么紧干什么?跟老虎钳子似的!”
六阿哥振振有辞:“额娘,咱们赶紧回宫去吧,皇阿玛可是将你交给我保护的!额娘跟我走!”
三公主抱住吉灵的胳膊,六阿哥拽住吉灵另一只手,吉灵被两个孩子拖着,三个人就跟一大串章鱼烧似的,往前走去。
灵堂内。
乌拉那拉氏正色道:“皇上,哀可伤身,您身负江山社稷,便更要保重龙体!如此哀恸已是极损伤,更何况喝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跪下来道:“皇上已经沉溺伤心过久,人去不能复生,请皇上听臣妾一言,勿要再饮了!”
胤禛拿着酒壶,微微斜睨了她一眼,忍耐着温声道:“皇后苦心,朕知道了,皇后且回去吧。”
乌拉那拉氏欲言又止,嘴唇几番张合,终于上前道:“皇上,别再喝了!”
她说着,便伸手要去抢过那酒壶,胤禛终于不耐烦起来,伸手将她手用力甩开,冷声道:“十三弟灵前——皇后是存心过来要闹得让怡亲王不清静么?”
苏培盛见状,头痛地就赶紧上前来,小声劝道:“皇后娘娘,夜深了,知道您心疼皇上,奴才在这儿陪着,皇上有分寸呢!”
吉灵才走了几步,却听得夜风隐隐吹来了争执之声。
她不由得就顿住了脚步。
三公主耳朵尖,这时候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拉住额娘的手,道:“好像是皇额娘劝皇阿玛别喝酒。”
六阿哥道:“就你耳朵尖!偷听人言,非君子所为。”
三公主挑眉道:“我是偷听么?皇额娘动静闹得如此之大,我捂着耳朵也能听见,哪里是偷听了?”
六阿哥静静地没睬她,待得拐过了一道弯,上了往承乾宫回去的路,将奴才们甩在后面,他忽然就扯了扯吉灵的手,低声不解道:“额娘,皇额娘不想让皇阿玛喝酒,虽然惹了皇阿玛厌烦,却也是关心他;可是额娘方才一进去,就给皇阿玛斟酒……额娘难道就不心疼皇阿玛的身子么?”
吉灵瞧了他一眼,慢慢道:“酒伤身,忧伤心,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你年纪小,宫里又没有年纪相仿的兄弟,自然不理解你十三叔在皇阿玛心中的分量,他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数十载光阴,你皇阿玛又向来倚重你十三叔,如今十三叔骤然过世——你皇阿玛心中的苦痛,可远不止咱们看到面上的那些!唉,娘又何尝想让你皇阿玛多喝?可是若不让他借此浇愁,只怕你皇阿玛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六阿哥若有所思,眨着眼,没说话了。
夜中,有寒鸦忽然惊叫一声,掠枝而过。吉灵猝不及防,本能地脚下一滞。
六阿哥跟只小老虎一样,纵身挡在她身前,嚷嚷道:“额娘莫慌,儿子在呢!”
三公主上前就挥着小拳头打他背:“你唱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