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正常人都不喜欢人家说自己气色不好,女人就更在意,美丽且有心病的女人就更在意,张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堵得心头一阵难受,偏还不好回话。
若是追着问安怡她哪里不好,那是自己怄自己;若是反讽安怡,安怡必然会说本是好心,何至于如此,又是自己没道理,倒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了。
张欣只好僵硬地扯开唇角,挤出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
这就不好受啦?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安怡招手叫伺立在一旁的小丫头欣欣:“欣欣,你过来,把我前几日配制的花清丹拿过来。”
其他人倒也罢了,张欣的眼睛当即瞪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安怡含着笑,一边接过那小丫头递来的盒子,一边骂那丫头:“欣欣,你实在太过蠢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欣欣,早跟你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不信,你在家里学的那两下子拿到这里就不够看了吧……”
张欣确定自己果然没有弄错,安怡的丫头真的和她同名,而且是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恶心她。
就凭这样一个下贱的狗东西,也配与她同名?
张欣几乎想起身拂袖而去,却又委实不甘心,更舍不得就此丢了自己贤良大度的名声,少不得堆满虚假的笑容去问田氏:“姑母,我耳朵不好使,小安大夫刚才叫这丫头什么?”
田氏也听见了,只是拿不准安怡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让她把张欣叫过来,就是特意为了给张欣难堪的吗?
当然也不排除安怡不知张欣姓名的可能,当即小声提醒安怡:“我这侄儿媳妇的大名里头就有个欣,侄女儿你看是不是……”
安怡恍然大悟:“原来大奶奶与我这小丫头同名?”又怪张欣:“大奶奶你不是个爽快人,还绕这么大个圈子。你直说不就好啦?我不知道她冒犯了你的名讳。”
也不说要就此把欣欣的名字给改了,而是直接叫欣欣:“欣欣,你先下去,换兰嫂来伺候,当着大奶奶的面可不好再叫你了。”
张欣一阵气短,当着自己的面不好叫这个名,意思是私底下就要让这丫头一直顶着这个名伺候人?
可她怎么也管不着人家丫头叫个什么名字。当即把一张脸阴沉下来,看什么都不顺眼,搧着扇子淡淡道:“小安大夫是个爽快人,即便是在长辈家里做客也不忘随时提点教导下面的人。”
“承让,承让。做得不对就要改么,不然下次再带出来可不是丢人现眼?人家提起我家那个丫头欣欣怎么怎么的,丢的还不是我的脸。”
安怡心情大好,这样一个小小的撩拨都受不住吗?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果然日子太好过了,不利于成长。我来替你终结这完美得虚假的岁月吧!
张欣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意是讽刺安怡不知道规矩,不该在做客的时候当众训斥教导下人,谁知安怡根本不和她一条思路,反倒沾沾自喜,更是再把她的名拿出来蹂躏了一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张欣并不认为安怡真的就如同她表现出来的这样大大咧咧的,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就是居心叵测,恶毒不堪的坏丫头!
张欣轻蔑地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不屑地转过身背对着安怡热情洋溢地与其他人说笑,说的更多是些诗词雅赋,京中高门里最流行的装扮和玩法,以及哪个公卿家的小姐、夫人如何,总之坚决不谈安怡能搭上的话题就是了。
其间再不肯多看安怡一眼,更不愿与她说话。
田氏生怕得罪这个不得了的侄儿媳妇,忙扔了安怡,凑上去陪张欣说笑解围。这样倒也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安怡也不说话,静静坐了片刻后,起身告退。
叫你跟我斗,你一个乡旮旯里出来的,操贱业的贱人,也配与我平起平坐?
我就是要让其他人冷落你,叫你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名门淑女,什么才是教养风度,让你知道什么是自惭形秽。
怎么样,端不住,装不下去了吧?
张欣冷笑着,忘了此来的初衷,只恨不得安怡赶紧消失最好。
平太太笑道:“侄女儿,酒正吃得酣畅,你就要走啦?不许走,自罚三杯。”
安怡笑道:“婶娘不如罚田大奶奶吧,她花容月貌,风华正茂,能言善道的,叫人看着眼馋,正该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