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的确不错,若是定国公率军而来,我们的确抵挡不住,可前提是他能逃得出去!”
云曦语落,上官鸾嘴角的笑意忽然一凝,她还未来得及细品云曦话中的意思,人群突然起了骚动。
上官南煜和上官鸾回头一看,脸色都瞬间变得灰白。
只见玄徵一脸肃杀之气,宁华则是一路小跑跟在玄徵身侧,玄徵大步迈向前方,右手则是扯着一个人,而那人便是位高权重一人之下的定国公!
一看玄徵的神色,玄宫他们便知道他定是又吃了药,此时玄徵危险而又粗鲁。
他只喜欢杀人,似乎很不喜欢抓人这件事。
只见他扯着定国公的头皮,定国公早就摔倒在地,此时被玄徵一路拖着走来,身上的衣裳都已经磨的破烂了。
宁华快跑两步,颔首说道:“世子,奴婢和玄徵抓住了要逃走的定国公!”
云曦早就料到定国公会自己逃遁,她如何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定国公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这样一番摧残,玄徵不耐的将他甩到前面,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似乎很想将他的脖子折断。
宁华注意到了玄徵那狰狞的表情,她悄悄的拉了拉玄徵的手,低声说道:“我们去别处逛逛好不好?”
玄徵的眉头松了一些,脸上虽然仍是没有一丝笑意,却还是听话的跟着宁华离开了。
玄宫几人如释重负,只要一看见玄徵那张严肃的脸,他们的心就久久放不下来。
定国公被折腾的气息不匀,上官鸾连忙上前将定国公搀扶起来,定国公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抬着眼皮看着高台上面的人。
他推开上官鸾,费力的站了起来,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丢失自己的骨气!
云曦笑望着定国公,目光中满是戏谑,“看来胜负已分了对不对?”
“大胆!朕对你不薄,你居然敢起兵造反,真是十恶不赦!”夏帝见事态平息,便站出来显示君王之危。
“陛下,老臣看您是被这妖女欺骗了!她不过是想为太子报仇,难道您以为在她心里还有您这个父皇吗?
她是不想让您册立储君,难道您还要随着她的心意来吗?老臣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夏国,陛下不妨好好想想!”
“定国公,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上官杰已经都招了!”司辰在一旁冷声开口,他侧头吩咐了几句,便有人押着上官杰走了上来。
定国公皱眉望去,上官杰看起来有些疯癫,即便被人拖着还是七扭八扭的挣扎着。
待走到面前,定国公才发现上官杰的身上都是抓伤,所有裸露的皮肤都遍布伤痕鲜血淋淋。
他痛苦的躺在地上,不停的抓挠着自己,一边呻吟一边恳求道:“我什么都说,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上官南煜心中不忍,想要上前去看,云曦冷声道:“这药的药力十分强劲,谁沾上都是一样的结果。”
上官南煜听完不仅不靠前,反而还向后面挪了挪,云曦冷眼看着,这便是国公府,还真是一样的冷血无情啊!
“想要解药吗?”
云曦冷笑着开口,这是玄徵和宁华精心研究的秘方,否则怎么对得起国公府的“大恩”呢!
“想要……想要!”
上官杰此时只觉得似有无数的小虫钻进了他的皮肤,流进了血液中,一点点浸入骨髓内脏。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内脏挖出来,将那些小虫尽数抓住。
“那便将你们做过的事情从实招来,说的好了,我便给你解药!”
云曦居高临下的说道,上官杰费力爬起来,正要开口,定国公冷着脸制止道:“上官杰!别忘了你的身份,就算被人威胁也不能失了尊严!”
上官杰却是没有一丝犹豫,只跪爬向前,满眼恳求的看着云曦,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我说!我都说!
就是他们害死了祖母和太子,就是他们想要造反!”
“上官杰!”
定国公怒声吼道,然而现在上官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和大业,他现在只想要解药,只想来缓解他身上那仿佛被万虫噬咬的痛痒!
“是祖父他弄到了蛊草,因为祖母不同意让上官鸾做皇后,所以他们觉得祖母碍事,便用蛊草毒杀了外祖母!
然后趁着太子前来吊唁,祖父便在香炉里焚烧了蛊草,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了太子!”
云曦目光倏然变冷,沉声问道:“他们为何要这般做?”
“因为太子他不听话,他只听你一个人的!所以祖父想要一个更听话的太子,想要真正的手握大权!
他们还在陛下的补药里下了朱砂和砒霜,他们是想要造反啊!
这些都是实话,我全都说了,求你给我解药吧,求求你了!”
上官杰的脸上血泪混杂,他想要爬上高台,冷凌澈嫌恶的看了一眼,开口道:“拖下去!”
被拖下去的上官杰仍旧在不甘心的嘶声喊着,“求你们了,给我解药吧,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上官南煜和上官鸾的脸色齐齐一变,夏帝指着他们痛声骂道:“朕看你们还敢如何狡辩!朕给你们如此荣宠,你们居然敢谋逆造反,朕一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定国公突然扬天大笑起来,他看着云曦,笑道:“云曦,你不愧有我国公府的血脉,你才像我,果然够狠!”
云曦沉默未语,定国公未见一丝慌张,他冷冷的看着夏帝,幽幽开口道:“陛下,你忘了老臣手里还握着夏国大半的兵权吗?
若是你们敢对我不利,那些军队便会直入长安,届时陛下可还能稳坐龙椅?
老臣是爱权力,可老臣没想过谋逆啊!太子还是陛下的骨肉,这夏国仍然姓云!
只要老臣无恙,老臣便可保陛下稳坐龙椅,直至殡天之日!那样陛下至少还可以当几年安稳帝王不是吗?”
夏帝气得心口直颤,定国公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就算您杀了老臣,这夏国还会有第二个定国公,第三个定国公!
人生短暂,何必过得这般劳累呢?我们各取索取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想必您也知道夏国的情况,之前的内乱已经使得国库空虚,若是此时真有人揭竿而起,最后吃亏的不还是您吗?”
定国公舌灿生莲,生生将造反谋逆说成了为君分忧。
可夏帝明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却也知道他所说不假,他没有精力再来平定内乱了,就算定国公倒了,也一样会有人取而代之。
云曦冷冷的扫了夏帝一眼,对他的打算再清楚不过,夏国有这样的君王何愁不会覆灭?
“定国公,你果然善于揣摩人心,可你觉得本宫会饶过你们吗?
你不妨来猜猜我的心思,看看我现在最想做什么?”
定国公抬眸看了云曦一眼,不屑的冷声道:“这是夏国的事情,与你何干?”
“夏国的事情的确与本宫无关,本宫与你只是私仇!”
云曦一身冷戾杀气,让定国公都为之一震,“司辰,将他们给我押入大牢,好生照料!”
“你敢!陛下,此女心思歹毒,她更不会与陛下一心,陛下要想清利弊啊!”定国公自然不会与云曦浪费口舌,只要说服了夏帝便好!
夏帝竟然果真犹豫起来,云曦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道:“司辰,将他们都给我关起来!封闭国公府,一个人也不准离开!”
夏帝有些不悦,毕竟他还没有下令,“云曦,这件事朕要再考虑一番……”
司辰却是只听云曦的命令,指挥着手下便来缉拿定国公。
“陛下,您看见了吗?她的心里无君无父,她才是最大的祸患啊!”定国公高声喊道,夏帝没有主见,只贪图享乐,他绝不想让夏国起战事。
“云曦!你没有听到朕的话吗?你怎么敢擅自决定?”夏帝恼怒不已,对云曦怒目而视。
“父皇不适合来决策这些问题,还是好好躲在我们身后,免得伤了龙体!”
云曦那赤裸裸的嘲讽更让夏帝恼怒,而定国公一行人早已被司辰的手下拖下去很远,可定国公却仍然不死心的劝说着夏帝,直到声音越来越远,让人再也听不真切。
夏帝气得说不出话来,云曦冷眼望着下面的众臣,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云曦直视。
谁曾想到一场悬殊的争夺,最后竟是云曦大获全胜。
“玄商,我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世子妃谬赞!”
云曦抬了抬下巴,俯视着高台下的众臣,“将刚才那些附和定国公的人都给我揪出来!”
众臣都吓得双腿发软,每一个被玄商揪出来的人都脸色死白,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求饶。
“长公主,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们吧!”
一时间只听得到他们叩头的声音,云曦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在看着蝼蚁草芥。
“夏国给你们高官之位,给你们优渥的生活,你们却不知辅佐主君,反是结党营私,留你们还有何用?
司辰!将这些叛贼余孽尽数,诛杀!”
“陛下饶命啊!陛下,我们知错了啊!”
漫天都是哭诉求饶声,司辰犹豫了一瞬,他抬头看了看云曦,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日大雨中情景。
云曦一身白色的长裙,跪在大雨中无助的哭喊,她的脸色是那般的白,双眼却像血一样刺目。
若是这样能让她的悲伤减淡,他有什么不愿意做的呢!
司辰一抬手臂,巡防营的人便将跪着的大臣围了起来,夏帝见云曦竟私自下令要斩杀大臣,这简直是僭越!
可还未等夏帝开口,司辰一挥手臂,那些士兵已经手起刀落,将那些大臣尽数斩杀。
冷凌澈想挡住云曦的视线,云曦却是拉下了冷凌澈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血流成河。
剩下的大臣也都惊惧不已,没想到云曦竟会痛下杀手,将这么多大臣尽数诛杀。
夏帝的嘴唇动了动,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看着云曦那一脸淡然,毫不在意的模样,夏帝指着云曦便叱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这分明是动摇我夏国的朝政,你身为公主,怎能如此!”
云曦嘴角微扬,眼中却满是悲戚,她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夏宫的每一个角落,看着下面众臣望着她的那种诚惶诚恐的眼神,她的眼眸突然很酸……
她是夏国长公主,她生来便命格尊贵,在这里她生活了十六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是那样的熟悉。
她始终严格的要求着自己,为的便是不愧对护国长公主的封号!
她爱着这个国家,无论她在做什么,她都从未想要动摇这个国家的根本,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泽儿!
她想要泽儿成为一个贤明的帝王,受万人敬仰,想要他能坐拥锦绣江山,从此再无人伤害。
可她做了那么多,她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竟是连泽儿都不见了……
没有泽儿的夏国对她来说还有什么眷恋,还有什么值得她守护的地方?
“父皇!”
云曦冷冷开口,眼角似落下了一滴清泪,“父皇,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
“你……你想做什么……”
云曦抬了抬手,青玉端着托盘走到她面前,托盘内摆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夏帝脸色惊变,连退数步,大呼道:“护驾!快来护驾!”
可是下面的人只抬头看着云曦,竟是没有一人理会夏帝的呼叫。
宋青看了夏帝一眼,却只垂下了眼眸,没有上前安抚,因为大势已定了……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我最恨的人便是你,是你剥夺了我母后的幸福,是你害死了她!
可也是你,让我和泽儿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最恨的人给了我最爱的人生命,所以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众叛亲离,让你一点点死在孤寂和绝望之中,就像我母后一般……”
夏帝突然有些怕了,他知道这么多年他对云曦和云泽十分苛刻,若不是云曦的命格,或许他早就下令杀了他们。
他在云曦眼中看见了无法消散的恨意,他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云曦,你听我说,我当年的确是想得到你母后!
可是,当年是定国公给我出的主意,是他让我用噬心蛊来威胁你母后,你母后为了救……为了救一个人,甘愿入宫,这都是定国公的主意啊!”
云曦怔了怔,然而也只是瞬间的惊诧,若是以前她得知此事或许会觉得难以置信,可现在不论定国公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感到震惊了。
原来,就连的母后的死都与国公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原来国公府杀了她如此多的亲人!
“云曦,朕没有骗你,朕说的都是真的!一切都是定国公的主意,你要相信朕啊!”
云曦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任何的事情都不足以让她改变决定!
“父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什么长公主,什么荣华富贵我根本就不在乎!
我只想要泽儿好好的,我只想要他平平安安的活着!可是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云曦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闭了闭眼眸,再次睁开时眼中只有一片决绝。
“是你给了我生命,是夏国给了我荣耀,今日起我将这些都还给你们!”
话语刚落,云曦摘落了头上的发簪,她将齐腰的长发拉至面前,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匕首银光闪过,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乌黑的锦绸。
众人都呆滞的看着云曦手中的乌发,那曾经齐腰的墨黑长发如今只披散至肩膀,在风中无依飘零。
云曦将手中的乌发扔进了身前的香炉之中,燃气一缕青烟,夏帝砸着嘴,惊愕的发不出声音。
“夏国长公主云曦对上苍起誓,今吾与生父断绝血缘之亲,云曦之名消于玉牒!
从此以后,吾与夏国再无牵连,吾之荣辱无关于夏,夏之兴衰无关于吾,此誓既成,此生不悔!”
众臣都惊怔不已,他们活了半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事,一国公主竟与父皇断绝父女之情,还将自己的名字从玉牒销毁,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云曦语落,手起刀落,竟用自己的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条深深的伤口,冷凌澈眉头一皱,却并没有阻止。
云曦看着那汩汩流出的嫣红血液,竟然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她将鲜血滴在乐华手中的酒盏之中,举杯跪地,面向苍天。
“今云曦将血肉还于夏帝,从今以后,再无父女之情!”
云曦说完杯中酒洒向苍天,冷凌澈扶着云曦起身,云曦却是抽回手臂,她挺直脊背,独自一人走下高台。
嫣红的鲜血顺着她洁白的手臂滴答落下,洒在了每一块青石砖上,似乎用鲜血来磨灭她曾经的痕迹。
她就那样固执的向前走着,裙摆一丝不动,只发丝随风轻扬。
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曦,那女子明明是那般的瘦弱,可她却又偏偏如此刚强,眼前的画面又是如此的震撼。
突然有一个老臣仰天叹道:“长公主携天命所生,承夏国命脉,生,夏国盛,死,夏国亡!今夏国再无长公主,夏国将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