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神医、初霁则和楚彧、筱雨一起宿在了村长家。为方便照顾筱雨,郭嬷嬷也跟在了他们旁边。
“西岭的百姓其实很穷。”
慕容神医用过一顿简单粗糙的晚饭后,对楚彧和筱雨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很少有大公无私之人,他们很贪小便宜。这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很穷。”
“大晋也有穷人。”筱雨不由想起当初在秦家村的日子,叹了一声:“穷怕了,所以遇到好处,不沾白不沾。你不沾,也有别人沾,何必假清高。”
“话是这般说没错。”慕容神医叹息一声,道:“可是整个西岭,穷人和富户,几乎是定死的。穷和富的界限,也是十分清楚的。”
筱雨对此事有些不理解:“前辈的意思是,在西岭,不管下层的百姓有多么努力上进,也不可能和上层贵族相提并论?”
慕容神医点头:“下层百姓要是在才能等方面,超越了贵族能忍受的程度,那么……”
慕容神医没有说下去,喝了一口农家人自己酿造的酒,道:“西岭多愚民,并不是不堪教化,而是他们已经被迫接受了西岭皇族乃正统统治者的思想数百年。想要摆脱这样的思维模式,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是造反,就是在人后议论一两句西岭皇室的坏话,也可能被有心人捅出去,遭致灭顶之灾。”
楚彧拥着筱雨言道:“那西岭的百姓,就从来没有生过要反抗的心思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慕容神医道:“我与西岭的百姓相处,也不会提及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曾经提及过一次,那名西岭的百姓犹如躲避瘟疫一般避我老远。从此之后我便知道,这在西岭,是不是谈论的禁忌。”
筱雨叹了一声,望向楚彧问道:“夫君,你说西岭的百姓们,会不会其实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吗?”楚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他们只是没有开化反抗的心智。一旦有人打了头阵,他们会渐渐意识到,其实这样的生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逸,他们始终是生活在西岭皇族的恐怖统治之下的。而一旦他们认知到这一点,他们性格中的不屈服就会苏醒。”
筱雨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们,是不是就要争取做那个领头人?”
楚彧将筱雨圈在怀里,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世人奋斗一生,为的是什么?”楚彧自顾自地问了一句,慕容神医凝眉沉思,筱雨望着楚彧,等着他回答。她知道,他并不是要问他们的看法。
楚彧轻声道:“在我看来,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奋斗一生都只是为了要让自己的妻儿富贵荣华,要让子孙连绵繁衍,要让自己的姓氏,传承下去。他们为的,都是自己的血脉后代。”
楚彧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他们可以吃苦受累,但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同他们一样吃苦受累。他们只需要意识到,长此以往,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只能是西岭皇族的奴隶,世代都要为西岭皇族奉献一生,并且还不能有丝毫怨言。一旦有人生疑,一旦有人响应,单薄的力量就会汇聚成巨大的力量。西岭皇族加起来也只有那么些人,而整个西岭,被奴役欺压的百姓何其多?”
慕容神医轻声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但是以多战少,也不一定会胜。平民百姓与军队相抗衡,岂非是以卵击石?”
筱雨却是轻笑了一声,道:“前辈,这句话,我可不敢苟同。”
慕容神医望了过来,笑道:“你有什么高见,倒是说来听听?”
筱雨笑道:“鸡蛋碰石头,或许所有人都认为,鸡蛋一定会碎,而石头一定会完好无损。但是,鸡蛋是活的,石头却是死的。鸡蛋可以孵出小鸡,又怎么会奈何不了一颗硬邦邦的石头呢?”
慕容神医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道:“你这想法倒也是新奇。”
“世间万物,都没有绝对。”筱雨道:“我反倒认为,西岭气数已尽。这一次,就是它分崩离析的契机。”
这农庄里并没有旁的人,他们这这一席话也不会让其他的西岭人听到。
离经叛道的言论对筱雨来说并不是第一次说了,但这一次的话,她却说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斩钉截铁。
慕容神医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楚彧将她搂得更紧了。
“前辈,我们明日怎么走?”筱雨望向慕容神医,轻声问道:“这村庄里并没有看到马匹、牛羊一类的牲畜,难道要继续步行?这附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城镇。”
慕容神医道:“我来的时候,是有马的。”
他顿了顿,道:“前方过去要钻过一座山,才能有村人交换物资的集市。到那儿看看有没有马匹卖吧。”
筱雨遗憾地望向楚彧,道:“要是雪狼和雪骊在就好了。”
楚彧轻笑一声,道:“你怀着身孕呢,即便雪骊在,你也不能骑马吧。”
“那现在怎么办?”筱雨苦恼地道:“我们这么多人,起码需要好几匹马。这片地方,即使有马匹,数量肯定也不会多,更别说马儿的脚程和耐力了,肯定也不好。”
慕容神医道:“筱雨说的倒是真的。平民百姓拥有的马匹,多半都是贵族丢弃的。要么是老马,要么是病马。运气好些的,病马养好病了,还能多使唤几年,运气不好的,马儿到手就死了。”
楚彧和筱雨再一次感受到了西岭上层和下层的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