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大明宫草木葱茏,蝉声不止。
室内放着冰盆,也不能熄灭妙芙心里面的怒火。
“潇白,崔尚食欺人太甚!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凭什么冒领你的功劳?”妙芙拉住谢小白的袖子,“走!我们去尚宫局,向尚宫禀明情况,让尚宫为你主持公道!”
谢小白站在原地不动。
她给妙芙递上一个冰碗,白皙的莲子莲藕拌上时令水果,指尖碰触间丝丝寒气驱散身上的热意。
“妙芙,你先吃个冰碗消消气。”
妙芙差点气得把冰碗给摔了,“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忍气吞声啊!你是尚食局的司膳,尚食做得这般过分,是咱们占理!”
“况且……”妙芙压低声音道,“崔尚食与尚宫素来不合,这件事尚宫于情于理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谢小白见妙芙没心思吃冰碗,就拿过来自己吃了。
她惬意地眯上眼睛,“我是尚食局司膳司的司膳,受尚食领导,能研制出来受主子们喜爱的膳食,自然是领导有方的尚食占了大功。我都没觉得委屈,你气什么?”
“我……我怎么就和你说不通了?”妙芙气得七窍生烟,“你活该被崔尚食拿捏!”
谢小白望着妙芙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唉,这妙芙还是太年轻,真不知道她这暴躁性子是怎么在宫里面活过三集的。”
她叼了一块西瓜,甜津津的西瓜汁在口中爆开,自问自答道:“哦,对了,前阵子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人自危,哪还有心思玩宫斗。”
……
到了傍晚,司膳司开始做晚膳的时候,妙芙不见踪影了。
谢小白问宫人她的去向,有宫人颤颤巍巍地告诉她,“妙芙被崔尚食送去掖庭暴室了,说是……说是与前阵子婉嫔的翡翠头面失窃有关……”
“婉嫔的翡翠头面?这怎么可能和妙芙有关系?”谢小白大步跨出司膳司的门槛,“张典膳,今日的晚膳就先交给你负责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谢小白大步流星地走进尚食局。
崔尚食正在殿内整理自己的衣冠,温温柔柔地笑问,“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崔尚食,妙芙不懂事,今日若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我代她向您道歉。”谢小白向崔尚食行了一个大礼,“还请您饶过她这一回。”
“妙芙?”崔尚食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哦,你是说今日抓住的那个偷了婉嫔翡翠头面的宫女啊。”
她两条好看的眉毛扭了起来,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无奈,“她行偷窃之事,一切只能按照宫规处置。司膳若想替同僚求个法外开恩,可求错人了。你不该来求我,该看婉嫔娘娘,答不答应放人。”
“崔尚食,你我都该明白,妙芙同婉嫔八竿子打不着,她绝没有偷婉嫔的翡翠头面。”
崔尚食友善地笑了笑,“这话,你留着同掖庭令去讲,更有用。”
她理了理头上的发钗,抬起步子,“陛下就要用膳了,本尚食还有御前试膳之责,便先失陪了。司膳也快回司膳司罢,休要因为个人情感,失了职啊。”
崔尚食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来,警告意味明显:
你要是不听话,我可以立马以失职罪治你。
谢小白笑了。
“崔尚食,你在摄政王面前污蔑我下毒,为的是保全自己,我姑且可以理解。”
崔尚食止住了步子。
“你把我做出来的膳食,全部说成是自己做的,去换那些名利,我也不在意。”
崔尚食关上了尚食局的殿门,殿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谢小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幽幽传来,“只是,您不该因妙芙直言不讳,便迁怒于她。”
她背靠在殿门上,温温柔柔地笑着,“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向来板着一张脸的“潇白”灿烂地笑着,“我感念崔尚食把我从掖庭捞出来还来不及,怎敢威胁自己的恩人?只是……崔尚食似乎不再想要我这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棋子了。”
谢小白走到崔尚食的跟前,再次行礼,“崔尚食,你我在这宫里头守望相助不是很好么?何必互相伤害呢?”
崔尚食轻笑一声,“什么‘守望相助’,司膳,你还没有资格和本尚食谈这个词。本尚食便是不要了你这颗棋子,你又能奈我何?”
她用让人如沐春风的语气,说着不容置喙的话。
“那个宫女,我是不会放的。你若是再不回头,我是怎么把你弄出掖庭的,就能怎么把你弄回去。”
崔尚食打开殿门,晚风带着凉意,钻入谢小白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