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王信心无杂念,他虽然觉察到得月映绮罗公主身体在颤抖,只是以为她心生怯意,于是手上力度又加了三二层。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琴瑟之音杂乱,毫无音调节律可言。
胡言坐在正殿间,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此时却好生迷茫,心道这厮弹的一手烂琴,肯定是无曲无调,偏偏这种弹奏方法,恰恰能克制我的‘胡言乱语吞天覆地’之功力。
他不知道弹瑟之人已换,只觉得起初弹的还好,他琴声悠扬绵长,我便用老鸹骨箸敲他个尖酸刻薄之音,扰乱他,让他心绪不宁;他琴瑟之声激昂回荡,我便指挥那些祭器打出个长路漫漫,直通幽冥,来瓦解他的气势。
但他如此乱弹,我却不知如何是好。遇上这个门外汉子,着实让人恼火,真是秀才怼上大头钉,赖老鸹子不怕猛老鹰。
今日这个运势诸事不宜,尽是遇到克星,换做平时骂他两声晦气,吐两口口水,也就算了,但今日使用了自家的隐藏绝学,还动用一百多号侍人,若是不战而退,一走了之,岂不让人笑话,而且这一百多号人,平时用的得心应手,换做其他侍人,一杀灭口,也就罢了,这些侍人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
胡言又想了想,心道若是赢了那厮倒是好,若是赢不了那厮,回到府上便让这众侍卫吃了哑巴药,口不能言才好,免得给老夫一世的污点宣扬出来。
想到此处,胡言又坚定了决心,进退无忧,放开手来博他一把,此时此刻胡言的面皮抖动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心道这‘胡言乱语吞天覆地’之功,什么时候变成力气活了。
敲了这么久,老鸹骨的骨箸,已经磨损一些,音质音律也不如往常,恐怕不能达到效果。胡言又从怀内取出一个金丝布包,拿出里面的一对骨箸,这对骨箸每个箸头上各有一个鬼头,张牙舞爪,极其凶残的样子。
胡言把它拿在手中,显得十分爱惜,否则也不至于装在金丝包里面,整待完毕。胡言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吐了吐舌头,把嗓子眼里的小舌头也抖了三抖。
“呃呃呃......啊......恩......咳咳。”
他如同一个老艺术家一般清理了一遍嗓子,手中一对鬼头箸豁然举起来......
趁着胡言在外面准备的时间,王信也一点没敢闲着,月映绮罗公主趁机教给他一些弹奏技巧,但是怎么教他也不会,就算是手把手的教了,第二遍就忘,月映绮罗公主焦急不已。
王信一看实在是学习无望,不光是树枝手不适应的事情,脑袋瓜子可能也不算灵光。
于是安慰月映绮罗公主道:“公主,琴瑟这东西,回去有时间,咱们慢慢学,届时你怎么教,我就怎么学,一点也不会顶嘴。此时你也别伤心,我们老家那有一句话叫做‘对牛弹琴’,意思就是说,你对这一头牛弹琴,弹的再好听,再优美,老牛也不一定能听的懂,还不如来两声‘哞哞哞’实用,同样的道理,遇到羊你就‘咩咩咩’;遇到狗你就‘汪汪汪’;遇到猪你就‘哼哼哼’;遇到青蛙你就‘呱呱呱’;遇到狐狸你就‘嘤嘤嘤’;遇到......你就......”
“哼哼哼。”月映绮罗公主嗔道:“你能听懂么?”
“啊?当然,不,是遇到猪你再‘哼哼哼’,不是对我。”
“哈哈,好吧。那对胡言,应该怎么办?”月映绮罗公主问道。
王信略一沉思道:“胡言这个老家伙,比较复杂。他狡猾的时候像只狐狸;他愚蠢的时候像头猪;咬人的时候像条狗;倔强的时候像头牛;鼓噪的时候像只青蛙;对付他难免复杂一些。”
“那我们就先是‘嘤嘤嘤’,接着‘哼哼哼’,然后是‘汪汪汪’,时不时的‘哞哞哞’,偶尔再‘呱呱呱’......”
“哈哈,对了,真可爱。”王信抬起手,刚想去抚摸月映绮罗公主的头,只见水晶王冠上的水晶柱子,晃到了眼睛。他赶忙停住手,心道:“月映绮罗公主是大姑娘了,不是小蔷薇,也不是牛头人小姑娘莉塔,不能随便摸头了。”
月映绮罗公主道:“我可爱的、勇敢的、尊敬的、有趣的,月映绮罗公主的树神勇士小哥哥,你是有多么无聊啊。我们现在正在战斗呢,面对胡言那么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我们真的要去‘嘤嘤嘤’么?”
王信挠挠头,然后铿然道:“对,我们不要嘤嘤嘤,我们要用‘吼吼吼,斯斯斯,嗷嗷嗷’毫不客气的,非常粗鲁的对待他。”
“对,就这样。”月映绮罗公主站起身来,握紧拳头,恨恨的说道。“你一定要弹奏最粗鲁的琴调,我给你加油助威。”
王信看了看月映绮罗公主,她头上绑的两界大帝的腰带,随着身子的晃动,慢慢起舞。心想:“无论从身材还是气质上看,月映绮罗公主她真是一个合格偏优秀的拉拉队员。”于是郑重的点点头。
王信的手放在琴瑟的弦上,正打算弹奏一首奔放激昂的曲子,不如就弹那个名字叫大江向东流的曲子吧,要么就弹沧海大声笑吧,豪情和意境都有些相符合。
转念一想,这琴瑟之道,乱弹一气,虽然可以干扰胡言的‘胡言乱语吞天覆地’大法,但总是被动防守,若是等到他发出信号寻找援手,庞辙带了离火三僧猿那一干凶残家伙到来,我又难免陷于被动之中,月映绮罗公主也难免不受到牵连。
想到此处,便回身道:“月映绮罗公主,我方才来的时候,从外面看这座大殿高近乎百米,而这座大殿里面只有十几米高,我估计这大殿之上,还有其他的楼阁。不如我用琴瑟与他相抵,你趁机拿着荧光斧头去寻寻其他出路,若是寻到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门逃走,把胡言和那些奇怪的侍卫们撂在这里,若是寻不到,我们再想他法。”
“嗯,此言甚好,我这便去寻。”月映绮罗公主说罢,转身向后面寻去。
王信看她的背影穿过一群群石像,但闻听她远远的说道:“这些石像都好奇怪,仿佛在盯着我看呢......”
王信赶紧安慰大声道:“不要害怕,小心点在此藏身的小动物就好。”但转念一想,这盘古大殿之内,经过如此一番的大吵大闹,上百种不谐之音,侵袭干扰,哪里还有什么小动物能够藏着身岿然不动。
此时刚好胡言也准备好了,举着鬼头箸在空中一晃,两个箸上的小鬼头,像两个灵物,迎着风,发出阴恻恻的笑声,满殿内的祭器为之一震,顿时群器齐鸣,幽幽哀哀,惨惨戚戚,和着怨恨、憎恶、焦虑、愤慨、沮丧、悲伤、悔恨、郁郁、不安等等,一百多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感受被音波携带着向后殿内拥挤着冲去。
王信被那音波撞在身上,顿时欲哭无泪,忽然感觉人生种种,诸如富贵荣华、人前显胜、鳌里夺尊、光耀门楣、黄金盛装满屋、美娇颜如花似玉,真艳色倾国倾城。这些种种到头来,还不是随着生生死死,化作一团泡影。拼搏、挣扎、奋斗有什么意义?
王信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道:“胡大人,清务必快些给我一刀,了解我做人的痛苦吧。”说罢,抬起脚步向正殿走去。
“铮铮铮!”
脚步拌在身前的古石琴瑟上,发出了一阵催人清醒的声音,如醍醐灌顶一般,王信陡然间明悟过来。心道:“又险些中了这老家伙的道道,亏得这琴瑟,让人惊醒。”
想到此处,王信径直坐在琴瑟之前,布袍袖子唰的一抖,亮出一双笨拙的树枝手。周身气韵随即循循旋转,渐渐成为一团翠绿色之氤氲。他把手放在琴瑟之弦上,轻轻弹拨。
“铮铮铮!”
与此同时朗朗喝道:“胡老儿,本树神今日为汝吟上一首,愿以此千古绝句来涤荡汝辈的肮脏心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浪老叟,回头也是狗头金不换。”
胡言在外面闻听此言,气的哇呀呀暴跳,险些站起身来,几欲冲进后殿与此嚣张满身绿色的小厮,拳拳到肉的互殴三百回合,才能解此郁结心兄之气。好在他做吏多年,衙门上那一套隐忍之道,早已熟稔,适才慢慢缓和情绪,化一腔怒气为力量,但见他龇牙咧嘴,面目更加狰狞可怖。举起手中的鬼头箸,狠狠地敲击在铜爵上,小鬼头似乎一咧嘴发出惨烈的凄鸣。
漫天的阴邪之音,夹杂着无比雄劲霸气的愤怒,铺天盖地的涌来。
“铮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