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绣氤笑了笑,平静地说道:“表姑娘抬举了,我家只是普通人家,虽与富贵功名无缘,但躬耕度日,外无举债、内有余粮,尚能自食其力而已。”
江夙潆愣了下,听她说的话竟无可挑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韩载沄高高的身影突然从另一条小路上转了过来。
他沉着脸,轻轻呵斥了一声:“夙潆,你太任性了。长幼有序,怎能对表嫂无礼?”
许绣氤忙笑道:“表姑娘只是开开玩笑,并没有认真的。”
韩载沄笑了笑,语声缓和了不少:“夙潆,大姑娘了要有规矩,你过来给表嫂见礼。”他虽然是对表妹说话,眼睛里却只看着自己媳妇。
江夙潆恨得暗暗咬了牙。
“表哥--”她拖长了音调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几步跨过来,也不管身边有几个人在场,毫无顾忌地就拖住了韩载沄的手臂,娇笑着:“今天家里闷死了,我要你带我去外面玩。”
韩载沄一甩手推开她,正色道:“你太不懂事了,莫说今天是要紧的日子不能出门,就是今后,你也再不许来找我。”
“为什么?”江夙潆惊呼一声,恨恨地抬手往许绣氤一指:“是不是因为她,这个穷丫头?”
“夙潆”韩载沄有些动怒了,厉声道:“绣氤是你的表嫂,韩家的少奶奶,请你对她尊重。”
他拉起许绣氤的手:“我已经成亲了,自然不能再顾着你。姑妈那边正在找你,你快回去吧。”
“你,好、好。。。”江夙潆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里竟有泪珠在打转,她怔怔地望了望表哥,突然跺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
许绣氤不安地望了望她的背影,柔声道:“你方才是不是太严厉了,不该叫表姑娘这么伤心。”
韩载沄叹道:“她就是这么个不懂事的性子,若不把话说重些,她就不会放在心上,不长记性。”
他拉着许绣氤并肩往前走,不知不觉竟把挽香扔下了一大截:“夙潆就不去管她了,我还有好事要告诉你。陈淮生挑了一些首饰,是给你和娘准备的。我看着还不错,叫挽香陪你去娘的房中看看吧。”
许绣氤笑了笑:“你是专程来说这个事的?”
韩载沄叹道:“实话说,连专程都谈不上,上午来了一位很重要的贵客,我来不及说一声就把你抛下了,总担心你误会。现在这位客人又带来了几位朋友,等在前厅,我正是要赶过去,走到这里瞧见你了,就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这个消息。”
许绣氤笑道:“你呀,真不会说谎,何不骗我说是想着我,特意来寻我的?”
韩载沄笑了笑:“一辈子长着呢,一次说了谎就会次次都忍不住说谎,若成了习惯还有什么意思?”
许绣氤忽然有一点感动,柔声道:“我不过是说笑呢,你别介意。我知道你总是忙,也不敢多耽搁你,只有一句话。”说着,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上午母亲和长辈们,已经赏了好多东西,我怎能贪心再要呢,陈淮生送来的都孝敬给母亲好了。”
“怎么了?”他目光闪动,笑道:“进了门,就是一家人,怎么这样客气?”
她低下头抚弄着衣带:“不是客气,只是别人有些闲话,我总该注意些。”
他皱了皱眉头:“什么闲话?”
“也没什么,就是说我是韩家十万两银子换来的。若是不能多生几个儿子,韩家就亏大了。”她脸上红了红:“这本是事实,只好由得别人说去。何况,的确是我家累得你损失不少,我怎能再大手大脚花钱呢?”
韩载沄呵呵笑了两声:“原来是这个。说这话的人不过是妒忌你,不必放在心上。何况这十万两银子或许不日就将回到我的手上,你更加不必内疚。”
“为什么?”她很是惊讶。
“这你就不懂了。劫镖的吞不了这批货,他总要找到下家卖出去。我已经知会了所有可能为他销货的商户,做好了安排。只要这人一露面,就可瓮中捉鳖,一举拿下。”他垂下头来,正对着她微微上扬的脸蛋,笑道:“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许绣氤听了,轻轻笑了笑,低下头默不作声,也不去看他。
“怎么了?”韩载沄怔了怔:“绣氤,你莫不是以为我在耍花招,明明有办法,却非要讹诈着镖局赔钱。”
他勉强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韩家表面上仁义大度,实则为富不仁,仗势欺压?”
她还是没有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绣氤”韩载沄急了,两只手用力抓住了她的肩头:“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家是因为,这个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我也是直到前两日才布置好的。”
“我没有误会,你说的我自然都相信。”她抬起头莞尔一笑,拿手中的绢子为他擦了擦额角,柔声道:“瞧你,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急得连汗都下来了?”
韩载沄松了口气,见到她柔美可亲的模样,心中一动,笑着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听到的那些闲话,也不是全错,至少对了一半。”
她眨了眨眼睛:“哪一半?”
他忍住笑,正色说道:“这些人说得很对,少奶奶若不能多生儿子,我就真是亏大了。”
许绣氤笑得捂住嘴,要去拧他的脸。
他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听我说,孩子自然是要的,但不是这个道理。人都说生孩子这事是女人在鬼门关前走一回,母亲生我的时候就差点没命。所以,生一个也好,几个也好,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顺其自然。我只要你好好的,到老的时候还精精神神地陪着我。”
许绣氤的神色变了,眼睛里突然汪起了泪水,她下意思地往身后瞧了瞧,挽香被另一个丫鬟拉着说话,还站在很远的地方。
她握紧了韩载沄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娘说我随她,一定硬实得很。”说着不好意思地掏出绢子抹了抹眼泪,轻声笑道:“前厅的客人还等着你呢,刚才还说急得很,现在倒不急了。都多大的人了,连什么是要紧事,难道还分不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