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睿病好之后,不再日夜封闭足不出户,他每日里总有一两次闲暇时光走到方家的园子里来--反正方家的老爷、少爷在家里呆不住,恨不能日日夜夜混在外面,并没有人来斥责他。
方雪雯不敢见到他,但奇怪的是越想避开越避不开,总是很巧合地在回廊上、鱼池边、桂枝下清晨偶遇,下午再重逢。每一次他都是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道一声“二姑娘好”,再让到一边微笑着目送她远去。
见面的次数多了,隔膜在一点点被打破,有一天他们说了话,然后从一句变为两句、三句。。。
有一次她偶然夸赞了他的诗文,说是来年春闱必定大有希望。他激动不已,目中瞬间放出了狂喜的光芒。几日后就听见王婆子抱怨说,赵公子太不要命了,以前是读书到半夜,这几日干脆熬到天明,照这样下去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担不起干系。
会试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终于他鼓起勇气约她到花园里,心神激荡般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月后我就要下场,时间不多,是真的要用功了。”
她有些好笑:“难道以前都是假的用功吗?”
他尴尬地笑了笑,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语声颤抖得像春湖里漾起的涟漪:“雪雯,不要取笑我,和你说话我已经很紧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
他红着脸低下头,片刻后抬起时目光明亮如晨星,一字字说来斩钉截铁:“我定会一举中第,力争前程,到那时再堂堂正正向方家提亲。”
赵怀睿果然没有食言,一路冲过会试、殿试,考中了一甲探花。发榜的那一天,她一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欢欢喜喜地想象着他英姿勃发、跨马游街的样子。可直到天黑尽了,她等了许久许久,他才急急匆匆地赶回来。
他一头冲进庭院,顾不得抹去额上的汗珠,欣喜地望着她,片刻后却故意苦着脸说道:“雪雯,我今日差点回不来了。”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呀?”
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皇榜之下有多少人等着,要抢新科进士回家做女婿,游街的时候更是满街的人群追着跑,我几乎是被人从马上拉下来的。要不是想抢我回去的那七八家人打成一团,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笑得似乎从没有这样畅快过:“瞎说,我知道每逢发榜必有拉郎配,可哪有这样夸张?”
赵怀睿等她不笑了,抬手把一支珠凤仔细插在了她的鬓边:“这是今日在翰林院拜师,得了些见面礼银子买来的,珠子是假的,等今后我一定再送真正的珠钗给你。”
他走近一步,郑重地说道:“雪雯,仕途多艰,未必能一帆风顺,纵没有直上青云之日,我也会竭尽全力,必使你终生不会受苦。”
她望着他刚毅而温情的面容,低低应了一声,满心眼里都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