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梁七不再问,沉默片刻后细细说道:“当日,江里捞起的四具尸体,被水泡得全身肿胀,口中皆有秽物,但既无一丝伤痕,也无服毒迹象,的确很像是溺水而亡,我那徒儿也是这样向上报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何况,当时府里来了人,很快就要他在死因认定录上签名画押。”
谢宛芯目光闪动:“可是,你那徒弟却对真实的死因大有疑惑。七叔方才说‘很像’,是什么意思?”
梁七道:“从尸体肿胀的程度来看,若是溺水身亡,至少要在水里泡上半个月。但从失踪报案的时间来看,这四人中最早失踪的一个,也仅仅是在十天前。而且,我用银针扎入死者头部的一处穴道,这四个人都从嘴里流出了一种带着淡淡甜香味的黄色液体。”
“液体?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东西,世上并不多见。这叫做天蚕水,如被人饮用,两个时辰之内身体就会慢慢发胀,直至绵延到五脏六腑、四肢血脉,最后因呼吸、血气衰竭而死。被害者在临死之前因感觉到窒息会眼球突出、拼命呕吐,死后之状的确和溺亡非常相似。”
闻喜听到这里,惊呼了一声,颤声道:“这。。。这可太吓人了。”她连牙齿也格格打战起来。
谢宛芯握住她冰冷的手,微嗔道:“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现在叫你回去,你又是不敢的,可怎么好?”
梁七叫了一声“五姑娘”,接着说道:“据小人查验尸体,还有一件事比较奇怪。”
“怎么奇怪?”
梁七道:“这四个人在后背的腰间,都有一块红色胎记,虽然大小不一,颜色深浅不同,但位置却是大体不差的。”
“这么说”谢宛芯挑了挑眉头:“他们是有着同一特征的人,到底有什么人要害他们呢?”
梁七摇了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谢宛芯又看着他:“那你方才说的天蚕水,又是什么来历?”
梁七道:“这种古怪东西传自西域,据说是龟兹国的刑罚,对犯了死罪的功臣不能殴打,也不能见血,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法子。”
谢宛芯皱了皱眉:“可是这东西就算传到我朝来,也绝非平常人所能拥有,怎么会流入民间?”
梁七道:“不错,天蚕水杀人之力非同小可,传入我朝也只是秘密流通,莫说平民百姓,就是高官厚爵之家也未必见过。”
“高官厚爵都未见过,那能够拥有它的就只能是皇家大内、宗室贵戚了。”谢宛芯停了一下,看着梁七的眼神有些怪异:“那我就要请问七叔了,这样秘密的事情,你一介平民是怎么知道的?还了解得如此详细?”
“这。。。”梁七突然有些语塞,沉默片刻后勉强笑了笑:“小人在义庄做过多年,见过了许多古怪事,有所耳闻也不奇怪。”他说完又猛烈咳嗽起来,直咳得全身战栗不止,几乎要摔倒。
谢宛芯不便再问下去了,便叫闻喜给他倒茶,又嘱他回去好好休息。
闻喜目送着梁七的背影走远,打了个呵欠,回头却看见谢宛芯目光炯炯,便低了头轻声说道:“姑娘,天晚了,我们回房去吧。”
谢宛芯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只在静静沉思。
天蚕水固然奇妙,但和这个比起来,她更感兴趣的是梁七的来历。
她只知道梁七在来到谢家之前,在义庄做事很多年,却没有人注意过,在义庄之前他又来自哪里?做过什么?是什么身份?这段过往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似乎凭空从他的记忆中被抹去了。。。
谢宛芯默立良久,终于看向了闻喜:“回去吧”,但她马上又加了一句:“找个可靠的人,盯着梁七,只要他走出谢家的大门就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