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将之前鹿鸣救她的经过说了。
金真公主听得悠然神往,道:“我听说汉人中有侠士的说法,鹿先生当得上是侠士了。”
鹿鸣笑道:“如果你是宋朝的公主,肯定不会喜欢侠士,因为先贤曾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金真公主不以为然,问九儿道:“那你快死时,在想些什么呢,应该没想到你师父会从天而降吧!”
九儿道:“我啊,没想过有人会来救我,爹爹三十两银子把我卖给了黄老爷,我的命就是黄老爷的了,那时候我就想,下辈子我一定不做女人了。”
金真公主心里深处幽幽一叹。
她自认为胸中有丘壑,不过受限于女人的身份,父亲也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可以拉拢其他领主的工具罢了。
她对鹿鸣道:“鹿先生,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能拜在你的门下,向你学习汉字和武功。”
鹿鸣道:“吐蕃中也有许多有高深武功的僧人,比如阿苏的师父马尔巴,虽然未见其面,但他的修为应该很高,又比如我知道有一位叫鸠摩智的高僧,武功绝伦,中原也罕逢敌手,你为何不拜在他们门下呢?”
金真公主苦笑,道:“吐蕃僧人的确也是可以收女弟子的,在家的有女居士和女瑜伽士,出家的女性僧众叫觉姆,不过也主要是研究佛法,修行武功的少,因我是赞普的女儿,所以不合适。”
九儿见金真公主和蔼,胆子也大了些,问道:“为何不合适?我们汉人有些大和尚的武功就很厉害。”
金真公主看了鹿鸣一眼,道:“佛家修行分显宗和密宗。释迦牟尼说,显宗修行要经历万世轮回,积德行善,才能成佛。吐蕃盛行的是密宗,讲究此生即刻成佛,具体修行方法,叫乐空双运。”
鹿鸣知道假若自己侥幸不死,日后说不定会在某些世界里遇到神佛,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叫乐空双运?”
金真公主顿了一下道:“乐是指男女和合时的大乐,空是指的一切皆空的觉悟,双就是指的男女必须一对,运是指具体的方法,也叫做男女和合大定。
密宗僧人,只要在大乐时去聚精会神地观空,就能够迅速达到空的境界,达到了空的境界也就成佛了。”
九儿还在懵懵懂懂,鹿鸣却是秒懂,不就是双修么,难怪金真公主说自己不合适。
金真公主继续道:“即便是修炼乐空双运,女子也不过是奉献的一方,上师们予取予求罢了。”
作为吐蕃贵族,她对宗教有远超于普通人的理解,这片高原上曾经盛行黑暗残忍的苯教,后来佛教进来后,也是经历了血与火才得到主导地位,而且也是赞普扶持的结果,但即便如此,也有赞普一度灭佛。
这种女子为修行的“奉献”,她也曾听母亲说过,在更西边曾有一个叫巴比伦的国度,每个巴比伦妇女的一生中,都要到阿芙洛蒂忒的神庙当神庙圣妓,跟一些陌生男子交合,代表阿芙洛蒂忒女神在神殿内行淫。
而且做圣妓时,女子不得拒绝任何男子的求欢,只有完成任务才可以回家。
这个沉沦于欲海的国度,面对外敌弱得一塌糊涂,所以很快就被波斯给灭了。
此时的吐蕃,贵族和寺庙势力本就是相互博弈的,公主自然不可能去做明妃佛母,成为事实上的庙妓。
吐蕃风俗大异于汉人,所以谈起这些,她也没有什么羞怯的意思。
她知道鹿鸣已经听懂了,所以把目光看向鹿鸣,等着他的回复。
鹿鸣念头一转,道:“公主愿意拜我为师,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马上要去星宿海一趟,未必有时间教你。”
金真公主道:“无妨,我向先生求学,自然是随伺先生左右。”
她心里想,心牟钦毡如今愈发跋扈,见了自己也丝毫不掩饰贪念。
可父亲每日只知享乐,还动辄杀奴隶,领主们人心渐失。
等心牟钦毡挟大胜回到青唐,如果向父亲提出要娶我,父亲也未必能拒绝他,鬼章会为了儿子跟心牟钦毡翻脸吗?
那时,我又该如何,还不如躲到星宿海去。
只是,这事不能说与鹿先生听,否则他就未必敢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