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耷拉着下巴,斜刺里猛退两步。屋子正中的桌椅齐刷刷地倒下。
“不好!”成怀秀心里一紧。他原本瞄准的是后脑勺,本指望一击击昏,不曾想竟被麻药的余威影响了准头。
男人双瞳喷火,目眦尽裂,打着颤就要起身。成怀秀弓起身子,卯足劲,对着他敞亮的半身就甩出右脚。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有人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而另一个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喀哒”一声扶好下巴。
“小丫头片子,你以为自己很机灵吗?”
男人轻蔑地瞥向眼角挂泪的成怀秀,抹去嘴边因遭受踢击而漏出的涎水,抖了抖裤子。惊人的事情发生了,且听“铮”地一声,有块圆弧状的金属片掉出他的裤管,在落地时震起不少灰尘。
“女人就只会这招。你以为你是第一个?你当我抓过多少小羊?”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撩起刘海,得意地冷笑道,“我告诉你,干我们这一行——”
眨眼间,成怀秀使出吃奶的劲飙起左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眼仁上翻,全身痉挛,肌肉麻痹,摔在变得湿淋淋的地板上。成怀秀抓住机会,连滚带爬地跑到女子身旁。
“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快——”
话音未落,脊梁骨一阵剧痛,成怀秀一头磕在了地上。在女子急速缩小的瞳孔中,映出衣衫不整的禽兽发狂的模样。
“……嘶嘶……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男人身姿扭曲,嘶吼着挥舞起支离破碎的板凳,“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开!!!”
嘴唇破了,成怀秀啐了口鲜血。他在散落的木头碎片中挣扎着爬起来,将虚弱的女子护在身下,额头死死抵住墙角。
“臭娘们!!!”
木椅的残肢漫天飞舞,身后是猛兽滔天的怒火。在女子婆娑泪眼的注视下,成怀秀笑着放松了肌肉紧绷的肩膀——不是因为放弃了抵抗,而是想要尽可能地延展躯体的表面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已经够了……不要管我……”
成怀秀摇了摇头。
惨无人道的殴打仍在继续,胸膛一次次不受控制地坠向身前,又一次次坚定的扬起,维持着钢铁般壁垒的形状。女子扑簌簌地掉着泪,她毅然决然地伸出纤弱的胳膊,牢牢护住成怀秀的后脑。
裹挟着大小不一的木刺,殷红的体液流下成怀秀的脖颈,分不出是带着谁的温度。
“快把……手……收回来!”
“不!”
“收手……我没事的!有我在……他不能动你……”
“不!你还有力气跑,我来拖住他!”
“我不会抛下——”
“别管我!”
不知那女子哪来的力气,霎时间,她弯腰从成怀秀的身侧钻了出去,一头撞在那失去理智的男人身上。
“弟弟!你快跑!”
形势有变,来不及再多思考。成怀秀反身蹬墙,借力向门口冲去。他奔跑起来,撞开木门。不甚明朗的光线从窄窗外渗入楼梯间,在两张四目相对的脸上洒下一层灰雾。
“弟弟?”
成怀秀被人一把抓住。
“开什么玩笑?”中年男子嘴角叼着的烟上下晃了晃,“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是男——他二大爷的!还真是!”
中年人的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他拦腰抱起成怀秀,抬手丢回了屋里。他大步向前,从零乱的木头碎片中提起发懵的年轻男人,“咣咣”给了他两个大耳光,将他整个人瞬间掀倒。
“干嘛打我!”年轻人仍在气头上,他捂着腮帮子,毫不收敛地吼道。
“咱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她选错人情有可原。”中年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股烟气,“那你呢?”
“冬,冬哥,你听我解释……”
“别给我找借口。”
中年人在他面前蹲下身,抬起手,慢悠悠地,一下下地在年轻人红肿的脸上拍着巴掌。他一动作,香烟头上就掉下少许烟灰,一点点露出灼人的火光。
“双喜,你这眼睛……是不想要了?”
年轻人机械地吞着口水,碎发跟着头颅的摆动晃荡。中年人衔着烟头海绵靠近,掐起他弟弟的脸颊肉。火星烧掉了几根颤抖的寒毛。
“罢了,这次就算了。”冬哥对着双喜的鼻子喷了口烟,松了手,“老主顾要得急,我吃完这顿回去踩点。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回去,再抓上那么一个两个。”
“咳咳!冬哥,一个就够了吧?我不就逮到一个男的吗?”
“还有一个坏掉了。”冬哥戏谑地笑道,弯曲两指,敲了敲双喜的脑瓜骨,“总得给人家补上吧?做生意要讲诚信。说好六个就是六个,不多不少。”
“我靠——考虑考虑!冬哥,怎么处理这混小子?”双喜指着成怀秀说。他咂了咂舌,敢怒但不敢多言。
闻言,冬哥轻声笑了起来。他拽过倒在脚边的成怀秀,伸手揪住他的脸颊。他的手上有很呛鼻的味道。
成怀秀正想别过脸去,不曾想,有两只手指钳住了他的鼻子。他还来不及张嘴,又有一只大手强硬地摁住了他的下巴。
“呜!呜!!”
成怀秀痛苦地抽搐着,像是搁浅的鱼一样扑腾。太阳穴震得好似铜锣,喉管火烧火燎,肺泡像被送进了真空房。他崩溃地胡乱踢蹬,唾液失控地溢出嘴角。
冬哥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笑盈盈地欣赏着他所表演的节目。直到成怀秀视线里的光明彻底消散之后,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手。
“小心肝,等我干完这一票再来陪你。”
冬哥支着膝盖站起身,弯下腰,刮了刮成怀秀发红破损的鼻头。后者满脸涕泗,一动不动。
“好好待着,你可是一开始就被我这个白痴弟弟关在阁楼里了。”他说,“要是你不听话,敢像这个小丫头一样逃跑的话……结果可就不是关阁楼这么简单了。”
说着,冬哥踢了双喜一脚。双喜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养他干嘛?赔钱。”双喜白了成怀秀一眼,走到女子身旁,攥住她的头发,“卖也卖不出去,没人要。”
“你懂什么?这小宝贝说不准要比那些个母羔子还要值钱。”冬哥背靠门框说道。
听他这么说,双喜停下拖拽女子的脚步,转头端详起成怀秀来。他撇撇嘴,抛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双喜,你是生意人不?”冬哥吸了口烟。
“……我是?”
“那就别钻什么牛角尖,给我往钱眼子里钻。”
冬哥长长地吐出一股烟气,双喜吸进去不少,呛得咳嗽起来。他一手拖着体力耗尽昏倒的女子,一手拽下了灯泡的拉索。
“二傻子,要是整个的卖不出去……”,屋门阖上,阁楼再次没入黑暗,“拆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