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骂你的!我错了!跟我回家!”
谁是他宝贝啊?!恶心!
“宝贝,别跑了!我保证不再惹你生气了,回家吧!”
这混蛋怎么睁眼说瞎话?!
成怀秀卯足了劲,一口气跑到了人群中间。可出乎意料的,那些人非但没有将他护在身后,反而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帮帮我!我不是——”
“大哥大姐行行好!我女朋友有神经病!别让她跑了!”那男子甩开两条长腿,“咣当咣当”地向成怀秀冲来,“她发起疯来是会咬人的!就连我这个处了三年的男友都能忘了!”
成怀秀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他使劲拽着路人的衣角,尖叫着向他们求救。有个年轻人听到了,正打算掏出手机,可另有一个年纪大的站了出来,一下子把那人的手摁下。
“我不是!我的男的!!我不认识他!!!”
他歇斯底里地从肺里挤出空气,可他奋力的求救很快就被无处不在的噪音给挤碎了——四周杂七杂八的的话语没有一刻停下,导游的麦克风里继续放松着讲解,广场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热舞对决,不远处的药店门口架着大喇叭。
明明他已经跑到有人的地方了。
而那些人呢?
心怀疑虑,却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事不关己,只当作看戏冷眼旁观;大声说教,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口里念叨着“小姑娘干嘛瞎闹,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互使眼色,竟真打算听从那男子的谎言,意图将他擒牢。
疯了。真是疯了。
成怀秀一头撞开人群,崩溃地朝前跑去,身后是那群人熙熙攘攘的叫嚷,和那男子阴魂不散的脚步声。
30米,20米,10米……完了,完了!
那人就要赶上他了!
“快到这来!”
在另一个方向的街角,有一位健硕的中年人朝他大喊。
成怀秀顾不上多想,腿一蹬,朝那人身旁奔去。他调转方向,跑得飞快,立马甩开了一大段距离。见他跑近,那中年人一把将他揽在身后,用强有力的身板护住了他。
“快滚!”他怒喝一声,震的那谎话连篇的男子脚下打滑,一屁股跌在地上,“人家小姑娘根本就不认识你!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那男人踉跄起身,还想狡辩些什么,可一见那中年人撸起袖管,他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他三步一回头,恶毒的眼光直指成怀秀,就好像要从他身上挖下肉来一样。
危机解除,成怀秀双腿一酸。他摇摇晃晃地靠向一辆车的车门,直喘大气,缓缓滑到地上。
“遇到这种事,你一定吓坏了吧?”
成怀秀虚弱地点了点头。
“女孩子家家的,出门在外要小心一点。”那中年人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要不是我刚好在等人,这次可就麻烦大了。”
“呼……那……那个……谢……”成怀秀的声音很轻,而且支离破碎。
“不客气。”中年人绅士地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有人来接你吗?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要先到我的车上坐坐?”
“……嗯。”
那中年人摇手示意他往后让让,成怀秀听话照做。他拉开车门,抬手罩在门楣上。这是担心他磕到额头吧?成怀秀疲惫地笑了。
上次送他去医院的时候,陈耀也是这样做的。
陈耀?
成怀秀心里一惊,他完全把约好见面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必须快点联系陈耀才行。他找不到自己,现在一定急疯了,说不定还要用寻人广播去找。再者,他也应当马上报警,以防止那两个人贩子逃跑。
成怀秀苦笑一声。他伸手往口袋里一掏,空荡荡的。一定是在从摩托车上摔下来时掉了。不过是一个老人机,不值得冒险……不对,等一下!
他的小哨子也不见了!
成怀秀焦急地在兜里摸索,他翻出了整个口袋,甚至差点把那层布料戳出洞。但无论他多么努力,内心里在一瞬间做了多少次祈祷,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他必须得回去找。
“怎么了?”那中年人关切地问道,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成怀秀顾不上说话。他很感谢这位陌生人的拔刀相助,但比起跟他解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成怀秀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转身,迈了两步,可身体纹丝不动。
“唉……”成怀秀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突然,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死死压在了脸上。
成怀秀下意识地闭气,可太晚了,刺鼻的气味已经冲破了鼻腔。颅内的大脑像是被一层塑料覆盖,脑仁撞击颅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视线的亮度瞬间降低了百分之八十。看东西重影,眼前人的身宽看上去就和象一般长。他的眼球情不自禁地上翻,四肢像被切断了与小脑的联系,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胡乱晃荡。
在所剩无几的视线里,成怀秀眼见先前那个男人狞笑着从暗处走出,和那中年人一同抬起他的手脚。
“这小母羊挺结实。”脚旁的人说,“适合下崽。”
“可性子烈。”手边的人讲,“不好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示弱求助的老人,佯装熟人的男子,假扮好人的中年人,他们仨全是一伙的。之所以搞得这么迂回,就是为了降低受害人逃走的几率,让她主动跳进他们的连环套,自投罗网。
科学研究表明,同龄男女的体力的确存在差距,更何况许多人的体能会从大学时代开始逐年下降。所以,很有可能,自这几人犯罪以来,就只有成怀秀见识到了这最后一招。
“撑住……不可以……失去意识……”
身体被人抛进了车厢。
“陈耀他……一定……会来找我……”
在被座椅弹起腾空的那一刻,成怀秀短暂地昏厥了几秒,罩在口鼻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车门“嘭”地关上,成怀秀的双眼睁开了小缝。那两个恶人忙着收拾东西,无暇顾他。
车门上锁。他哆哆嗦嗦地抬手,扣住车门边缘放东西的地方,将所有的力都施加在那条手臂上。成怀秀缓慢地拖动着身子,脸贴着门,一点一点地将视线挪到车窗之上。
远处的人群中,出现了一枚金色的影子。
成怀秀极力克制住拍打车窗的欲望,装作昏倒。车窗玻璃上贴着阻拦外部视线的薄膜,颜色暗沉。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远,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快走近一点吧,陈耀!
兴许是接收到了他的祈祷,又或者是通过观察发现了异样,成怀秀惊喜的看见陈耀手上握着那朵纸花,正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被囚禁的地方。
又是一阵晕眩来袭。
快到极限了,成怀秀将最后一丝力气集中在手臂上,随时准备拍打车窗。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个老太太出现在了陈耀身旁。
她提起裤脚,助跑加速,一下子扑倒在他身前的地上,放生哀号。陈耀没能来得及用手机录像,霎时,附近的那批热心路人听到了情况,逐队成群地奔涌过来,前赴后继地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耀被挤在人堆里,成怀秀绝望地注视着他有口莫辨,受人推搡。那老太太瞅准机会,拔腿就要朝车边冲来,陈耀推开众人,一个飞扑,牢牢将她扣在地上。
“靠!”驾驶位上的年轻男子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也太磨叽了!”
“你别管,开车!”
“可是咱妈——”
“是不是傻!”中年人赏了他一记爆栗,“谁能狠过她?开车!等回头再接她!”
真像这人所说的那样。在逐步加速的车窗外不远处,那狠心的老太太一手钩住陈耀的脖子,一手高举那镶着金属的拐杖。
“……住……手!!!”指甲穿透皮肤,车窗震颤得像遭遇了海啸,“住手啊!!!!!”
下一刻,成怀秀失去意识,空中喷洒出艳丽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