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冰有些愕然。
这句话她有些耳熟。
她敛下眼睑,盖住眸底的惊讶,默默的想着,她上次听到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
那年,家庆刚刚离开不久,她不想独活,闭上眼睛冲向急速驶来的一辆解放车。
是林泽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拉了回来,死死扣在怀里。
她记得,他的怀抱很宽,很厚,特别温暖,只是在剧烈的颤抖。伏在他胸前,她听得到他慌乱的心跳声音。
那时,他眸底闪着水光,双臂紧得她喘不过气,他说,“拜托你要离开之前多想想别人的感受好不好,不是每个人都心那么大,不在意你的离开的。”
话在耳边,人亦在身边,却恍若隔世。
“我离不离开和你有什么关系?”池冰淡淡的回问他。
想起前生种种,池冰的心情有些低落。前生是她的遗憾,是她永远无法遗忘的痛。如果可能,她永远不愿再想起来。
前生,当他说出那句话时,她也是这么问他的。
今生,当他再次说出那句话时,她下意识的也问了相同的一句话。
只不过,前生那句,她是泣血般的吼出来的。如今这句,她却是如同耳语般喃喃着。她太累了,连提高声音都做不到了。
林泽顿了顿,没有作声。重新拿起小勺子,开始搅拌色泽均匀的红糖水,黑浓的眉头微聚,有些不属于十七岁少年的幽深在他眼底荡漾,荡漾,然后归于深邃。
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指望他回答。
前生如梦,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来,眼前的少年也是。前生,她无法回应什么,他仍然为了她孤独一世。今生,她亦无法回应他。唯愿他不要再陷得那么深,能有个属于他的、完整的人生。
当池冰再一次昏昏欲睡之时,她似乎听到一声叹息,然后是一句轻轻的话。
真的是轻轻的话,轻到如同那个人伏在她耳边呢喃一样,听得不是太清楚,却又把其中每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如梦如幻,如烟如霞。
“小傻瓜,舍不得你啊。”
你是谁?舍不得谁?谁要离开?
池冰带着三个问题沉入睡眠。
这一次,她睡得特别香甜,非常的安心。
她做了个很美的梦。
梦里有她,有家庆,也有林泽。
他们一起在山野里奔跑,她戴着小雏菊编就的花环,把成串的笑声洒在空气里,让每根草叶都感受到她的快乐。
慢慢的,家庆走远了,远得她再也看不见。她的身边只剩下林泽,他跟在她的身边,亦步亦趋。小路变窄,有些泥泞,她在前,他在后,两只长臂展开着,在她身体两侧,犹如一只苍鹰,随时准备护住他。
林泽的肩膀也很宽广,很安心。
这一觉,她睡了好久,缓解了连日来的疲惫。
她不知道,那个叫做林泽的少年坐在她的床边,守了她几个小时,犹如一具雕塑,连动也不曾动过一下。
在那场混战中,池冰后背和左腿都被棍子击中过一次,伤得不轻,不能上课,林泽给她开了病假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