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天刚翻出黛青色,日头还未露脸,空气里依稀漂浮着“荷苑”里传来的虫鸣蛙叫,沐夫人便已早早地晨起。
几个丫鬟忙忙碌碌地帮她梳洗打扮着,一人捧来一袭紫色华衫为她穿上,一人从钗盒里挑出碧色的玉钗为她插入发髻,还有的忙着来回换洗漱用水。她一边梳洗一边吩咐丫鬟如儿去叫沐烟雨起床。
过了许久,如儿回禀说,玉儿已在姑娘门外等候了,但姑娘仿佛不愿晨起。
待梳洗完毕,沐夫人忙绕过荷苑,穿过走廊,直直走向沐烟雨的厢房,想叫她一同去吃朝饭。
可是沐夫人走到门前发现玉儿依然站在门外,烟雨还并未出门来。
“烟儿可是还未醒?”
玉儿摇摇头说,“醒了,但是姑娘不愿起床梳洗。”
沐夫人在门外高声说到,“烟儿,今日逸哥儿的及冠礼,你如何还不起床?”
而沐夫人不知,烟雨此时听不得这名儿,只想到他昨日的话,眼泪便又簌簌流入枕巾,心头仿佛是被扔进大染缸粗暴搅拌的布匹,疼痛难捱。
见房内并无动静,沐夫人推门进去,烟雨赶忙背过身去,避免母亲看到自己泪眼婆娑的模样。
沐夫人轻拍她的肩膀,“烟儿,赶快起来梳洗打扮呀,今日逸哥儿及冠,可是个大日子,你怎的今日还睡懒觉。”
烟雨偷偷抹掉眼泪,闷声说,“母亲,今日女儿身体有些不适,并不想去了,母亲可否一并代我向逸哥哥道贺。”
听到烟雨身体不适,沐夫人着急的掰过她的身子,只见她眼睛肿得核桃般,鼻子通红。
沐夫人吓得掉泪,“烟儿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一夜之间,眼睛肿成这模样,到底是哪里不适啊?”
转头吩咐下人,“你们愣着做什么,请大夫啊!”
烟雨伸手拉住母亲,“不碍事,母亲,不是要紧事,许是昨日贪吃了冰雪冷元子罢。”
“从前你也吃,从未有过如此症状啊!”
玉儿在一旁听得实在憋闷,生气道,“哪里是冷元子冻了眼睛,明明是林家公子的话冷了姑娘的心!”
烟雨嘶哑着嗓子呵到,“住嘴,玉儿!你怎得胡言乱语!”
“是逸公子自己说的今日要求娶沈家姑娘,怎是我胡言乱语。”玉儿争辩到,然后转头对沐夫人说,“夫人,姑娘昨夜哭了整整一晚,这才哭肿了眼,都是林家公子惹的,你定要帮姑娘讨个公道。”
烟雨急忙坐起身来,说,“母亲,原是女儿自作多情,以为逸哥哥与我一样,从小便心仪对方,可他也从未说过喜欢我呀。所以,没理由怪他。”
沐夫人听完两人的话,脸色沉下来,“天下男子何其多,烟儿你何需为此哭伤了自己的身子,起来,用凉水将眼睛消消肿,好好打扮一番,今日偏得风光地去他林府,怎的,你想让人知道你就为了一个林长逸哭得出不了门吗?”
说话间,沐夫人拭去烟雨脸上的泪水,并吩咐下人打水来伺候她梳洗。
用凉水与鸡蛋轮流消肿,烟雨的眼睛也恢复了不少,只眼睛有些许微红,但不细瞧也不易发觉。经一番上妆打扮过后,微肿的眼皮和含水似的眸子更添了一番楚楚可怜之意。
沐夫人柔声安慰她,“烟儿,你是沐家的女儿,虽我们世代为商,但你父亲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你要有他的气魄,切莫软弱不堪。”
沐烟雨点点头,“母亲,烟儿明白了,放心,我绝不给父亲丢脸。”
待用过早膳,备了贺礼,烟雨便同母亲一起乘上轿辇向林府出发。
约摸一刻钟便到了林府。林长逸的父亲林义平,是十陵府的知府,断案神速,清正廉明,为人谦虚却又刚正不阿,有林青天之称。是十陵府百姓心中十足的好官。从不居功自傲,也不懦弱迂腐。大家都十分喜欢这位父母官。
虽是一方知府,但他的府邸并不奢华。
朱红色的门漆,已略显斑驳,顶端悬挂着的牌匾上的林府二字,已褪去最初的金黄,屋顶的青瓦倒历经风吹雨淋,颜色更加深邃了。
沐烟雨与母亲一同走下轿辇,命下人将备好的贺礼交给了林府管家,两人便携手入了府,玉儿与夫人的贴身侍女如儿紧跟其后。
林夫人见沐夫人领着女儿来了,忙吩咐下人先帮忙招待其他宾客,自己迅速走向沐夫人。
虽已年近四十,但林夫人脸上的皱纹屈指可数,只见她眉如远山含黛,肤若白玉凝脂。笑则眼如月钩,唇如牡丹存露。想她二八之际,定是夺人心魄的美人儿。否则怎会这个年纪还韵味依旧。
只见她拉住沐夫人的手,笑眼盈盈道,“老姐姐,你可让我好等,你怎的现在才来,我一个人实在是不习惯这闹嚷的境地。”
沐夫人假意懊恼,“原是如此才盼着我!”
林夫人忙解释,“哪里的话,即便没有众多宾客,我哪一天不盼你来呀。还有你这女儿,我可是喜欢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