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头一日大雨,沐烟雨回府便中了风寒,她躺在床上一边喝着不堪入口的中药,一边在心里愤恨地想,这李六郎不但是恶霸,这嘴巴简直是乌鸦嘴,竟像去静安寺开了光般的灵,昨日说我莫着了风寒,夜里回来便发了高烧。
喝完药,玉儿拿来饴糖,沐烟雨取了一块含在口中。她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突然问,“玉儿,我们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玉儿想了想说,“约摸五六十两现银,姑娘问这做甚?”
沐烟雨含糊道,“咱们不是还欠那恶霸五百两吗?得赶紧凑出钱来,只有三日了。”
玉儿急忙上前一步看着沐烟雨,焦急地说,“姑娘你当真要替那沈姑娘还债啊!”
沐烟雨点点头,“已经说好的事,还能变卦么?若不还,李六郎找上门怎么办,我不愿给母亲惹麻烦。”
玉儿生气道,“姑娘已经惹了大麻烦了!且不谈那沈姑娘是逸公子心仪之人,就单说她与我们并无血亲关系,姑娘你也不必如此费心救她呀!”
沐烟雨拉住她的手,说,“玉儿,我救她不为别的,换做是别的人,我一样会救。”
“我自然知道姑娘的心,可若是心怀感恩之人,救了还算件功德事,你看那沈微澜,这都几日了,她可曾来亲自谢过姑娘。”玉儿依旧不甘心道。
“玉儿,若我们救人,每一个都期待他能对我们感恩,那我们就已违背了救人的初衷了。”
玉儿蹲下身来伏在床前,拉住沐烟雨的手忧心道,“可是姑娘,我们如何才凑得齐这五百两啊,砸锅卖铁么,我们可无锅可卖无铁可砸啊。”
沐烟雨被她这番话逗笑了,戳了戳玉儿的脑袋说,“我们有首饰可当嘛!”
玉儿一下站起身来,惊呼到,“这如何能行?!凭什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牺牲!”
沐烟雨抬头看她,笑着说,“那不然你有什么别的法子?外出做苦力?”
玉儿自知想不出更好更快来钱的法子,丧气的垂下了头。
沐烟雨安慰她,“首饰这东西,戴久了便看乏了,有许多都不曾戴过了,日后咱们有余钱了再买更好的不好吗?”
玉儿垂下头,一言不发。
沐烟雨抓住她的手,摇摇她,轻声对她说,“要不你先去拿首饰盒过来,我们挑挑有哪些闲置的首饰,我们拿些旧的去当,若还喜欢的,便留下,可好?”
玉儿便点点头,默默地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寻了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金丝描梅乌木首饰盒,然后锁好抽屉,捧着首饰盒来到床前蹲下来。
两人正要打开盒子挑选首饰之际,却听得沐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一边扣门一边问,“烟儿,你好些了吗?”
沐烟雨迅速将盒子藏于被褥之下,慌张回到,“啊,哦,好多了,母亲!”
沐夫人听她回了话,便说,“我带了大夫来为你复诊,可以进来吗?”
沐烟雨理了理头发,朝门外喊道,“那便请大夫进来吧。”然后命玉儿过去开门。
开了门,沐夫人忙请了大夫入内。玉儿也赶忙端来凳子让大夫坐下。
大夫摸摸沐烟雨的额头,又把了把脉,起身道,“夫人无需忧心,沐姑娘高烧已退,脉象亦无异常,想必病情已无大碍,待老夫再开副调理的药方,姑娘再服用两日便可痊愈。”
沐夫人点点头,那就好,然后命玉儿跟大夫去取药方抓药。
送了大夫出门,她连忙在沐烟雨床头坐下来关切地询问,“烟儿,你可还有不适?”
沐烟雨笑着抱住她的胳臂,“母亲,大夫都说无碍了。”
沐夫人无奈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呀,从小都不让人省心,为娘的,哪能不操心哟。”
沐烟雨靠着她的肩膀,嘿嘿地笑着说,“母亲放心,女儿以后一定少让你担心。”
沐夫人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但愿如此啊。”话音刚落,她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抚摸的手,“烟儿。”
沐烟雨疑惑道,“嗯?”
“那个,那会儿林府派人来说,林夫人同逸哥儿下午时分会过来。”沐夫人有些迟疑的说到。
沐烟雨愣了愣,但怕母亲担心她的异样,旋即说到,“来便来吧,母亲怎的还特意与我说。”
沐夫人说,“我只是怕你不愿见他。”
沐烟雨摇摇头,“母亲不必过多操心,我还不至于与他到那种地步,他有他的心上人,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女儿也不是非他不嫁,只是需要时间忘记他罢了。”
沐夫人点点头,“的确是我沐家女儿,不软弱,有骨气。”
然后她起身理顺沐烟雨额前的碎发,轻声道,“那你若无不适,待玉儿回来了,你便收拾收拾,起来吃中饭。”
沐烟雨乖巧的点头,说好。随即沐夫人便出了门。
沐烟雨如释重负般拍拍胸口,从被褥中拿出首饰盒,然后抱着盒子起身下床,她走到梳妆桌前,坐下来,打开首饰盒,将里面的首饰全部拿出来。她一件一件的找出以往父亲作为生辰礼赠与她的一些首饰,还有儿时林长逸送的一枚并不值钱的玉佩,将其一并收好,重新放进首饰盒锁入抽屉,然后将剩余的首饰用一个缠枝莲纹布袋打包收好,以做典当。
吃过中饭不久,林夫人便携同林长逸到了沐府。
沐烟雨母女二人在堂屋吃着糕点喝着茶,还未见林夫人其人便闻其声。
只听她远远地喊到,“沐姐姐,我都到走到你家大门了,你都不肯屈尊来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