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二人反应,李六郎便已被邢大夫拉进了里屋去。沐烟雨也赶忙跟着去了。
进了里屋,便是一处治疗室,室内搭了六张木床,床的外侧皆有木牌记载病人所受之伤,屋子中央有一楠木案几,上有檀木熏香。屋内后墙右侧有一处不大显眼的雕花木门。邢大夫一手拉着李六郎,一手推开木门,迅速出门去。那小童也紧随其后,沐烟雨只得跟着推门快步追上。
出了门,是一座后院,与医馆的景况相差甚异,仿佛别有洞天。从医馆里屋的门前开始,有一条卵石铺就的小路,路两旁的土地都被竹篱笆分割成大小各异的方块,其间分地而种的是各种草药,药香扑鼻。
顺着小路往前走半刻钟,便有小桥,下有清澈水流潺潺。过了桥再往前便有一处以毛竹搭建而成的房屋,左中右共三间。邢大夫拽着李六郎进了中间那所屋子,将他推到屋内竹案几前的蒲团前坐下。沐烟雨进了屋,只见邢大夫在屋内四周的架子上,不停地寻找东西。
她不敢多言,生怕再惹着已经生气的邢大夫,只默默地坐到李六郎身边,见他一脸狡黠的笑,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瞪他一眼,悄声说了句,“你这法子属实过分了,若将老人家气出个好歹,那真就罪无可恕了。”
李六郎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自有分寸。
默坐少顷,邢大夫寻来好些瓶瓶罐罐,亦有一卷白色细布置于桌上,他手持与仵作验尸所用无二般的小刀,面色沉郁的坐到李六郎身边来,对他说,“你将身子转过来,面对于我。”
李六郎见他似乎马上要给自己动刀子,忙跳起身来,距他一丈远,捂着脸道,“你这副模样是要作甚?立马在我脸上动刀?”
邢大夫点头,“你既不信我,我便马上为你医治,若治你不好,我分文不取。”
此言一出,竟惹得李六郎笑了,他道,“你这人也是奇怪,身为医者,当有仁心,你若治不好,自当不取分文,怎的反倒还是我得了便宜一般?况且我这面上虽有疤,却也是好利索了的,你若再复划开,较之以往伤疤更多,我该如何?”
立于一旁许久不言语的小童此刻终于出声,“这位公子说话好没道理,是你们二人上门求医在先,此时又要质疑我师父的医术,你们到底是何用意?”
“我们并无恶意,之所以上门求医是因为听友人说起,而今亲自一见,却觉得见面不如闻名,轻伤者不医这个规矩,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你家师父若真医术高明,为何不敢医这位姑娘的伤?”
“那是因为……”小童急切辩解道,却不想邢大夫伸手制止了他继续下去。
他将手中的刀子放于桌上细布旁,招呼沐烟雨到自己身前来,然后拿起一个桌上褐色罐子,开盖,再扯了一截细布,放入罐中以棕色汁液浸透。旋即拿出浸湿变色的细布,对着沐烟雨脸上的那道细长的口子细细擦拭,不出半刻,伤口所结的痂便已不再,只隐约露出一点伤口模样来。邢大夫又拿起褐色罐子旁的一个陶瓷罐,打开盖子,在罐中用小匙挖了一点白色膏状物来,以指腹轻涂于伤口之上。沐烟雨瞬间感觉伤口紧缩,尖锐的痛感袭来。她咬住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邢大夫鼻息中透出一丝轻嗤,道,“痛是必然的,但不会太久,待我再上点别的药,你这伤便算处理完了。”
说着,白色药膏便已涂好,接着他又从一琉璃瓶中挖出一点药膏来,此药膏状透明,香味清淡,甚是好闻。邢大夫先是在她脸上摸了摸,见上一种药膏已吸收干净,这才开始敷透明药膏。待细细抹匀后,又叫来小童拿着扇子在一旁扇着。将一众瓶瓶罐罐收拾完毕,邢大夫才开口道,“最后这种药膏,可在你的伤口处凝结成膜,一可以保护伤口不受脏毒侵染,二可保证你晨起清面时不沾水,减缓伤口愈合。但伤口愈合期间,易痒痛,不可抓挠,以免破坏这层药膜。”
待他说完,沐烟雨赶忙起身,双手相握,身子半蹲,低眉垂头,向他施了大礼,“多谢邢大夫相治,是我们叨扰了。得罪之处,小女子愿做牛马想报,以求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