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暮色时分,李六郎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头痛欲裂,仿佛前一刻还在与人打斗,这一刻却已平躺于此,期间记忆,破碎不堪,忽难回想。
他伸手揉了揉前额,歇了片刻,这才零碎回忆起些东西来。仿佛,邢大夫为他治伤来着……仿佛,邢大夫说他难敌歹人药物,会死来着……
是的,绝情丸!
他猛地忆起沐烟雨的声声呼唤,忆起她眼角的泪,甚至是她的温香软玉。鹅黄的碎片也在眼前展露,他转头一瞧,身侧静卧着的,不是那心头人儿又是谁?
她竟为了救自己,白白牺牲了清誉……这恩情该如何偿还?她为何这样傻,救他,值得么?
眼泪混合着复杂的心绪喷涌而出,他将她至榻上揽起,紧搂入怀,冰冷的身体丝毫没有欢愉过后的喜悦温度。他心如琉璃碎,痛得尖锐,一遍一遍在她耳畔说着,“对不起……”
自知错难休,他恨不得拿出刀子在自己身上千刀万剐。
眼泪簌簌地滑进她的脖间,滚烫如沸水般,灼痛了她的皮肤,惹得她迷糊从梦中醒来。习武之人属实气力难耗,折腾了她半个时辰才罢休,终是累的二人昏沉睡去。
此时醒来,见他正抱着自己忏悔不已,她也忍不住泪如泉涌。不是后悔,只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裹挟,她还没能接受如此与他坦然相对。想伸手推开他,却是浑身酸软不得动弹,只得哑着嗓子唤他,“李六郎……”
闻此沙哑之声,他猛然抬头,慌忙将她轻放于榻上,许多愧疚之语却吐露不出。久久地才道出一句,“你可是饿了?”
她不答,借着还未黑透的天色,转头瞧见了破碎的衣衫,微微叹了口气,身不能动,眼见衣不能敝体,如何是好?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眼中尽是破碎之物,他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怨我!”
沐烟雨却笑了,用力吞了吞口水,道,“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你若身子方便,便替我借件完整的衣裳来。”
她越是平静,他越是愧疚,缓慢起身,将被子替她掖好,匆忙穿了衣物,掀开纱帘,起身向门口走去。挪了抵门之物,拉开竹门,吱呀一声。他瞥见门上斧砍过的裂痕。更知她为救他做了多大的努力。轻侧了头,对屋内榻上的人儿说道,“姑娘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你。”
随后出门,顺手掩了房门。
沐烟雨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从未想过救他一次,便要束缚他的一生。即使他曾告诉她,我心悦于你……
一路快步行至医馆,见邢大夫依旧忙着。那小童看着从后门进来的男子,轻拉了一下师父的袖子,说,“师父,那位公子来了……”
邢大夫闻言,抬头撞上李六郎满脸血痕的脸。他朝他招手,“你过来。”
李六郎遍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来,丝毫未有刚来时的顽劣气息。邢大夫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朝着小童嘱咐了几句,要抓些什么药,如何熬制。小童便听话的去了。
他又转头问,“那位姑娘可还好?”
怎会好……他想。但也不答,只顾左右而言他,“我想借件衣裳,为她。”
邢大夫捣药的手顿了顿,说道,“出门往左,走到一颗大树前,再往左,过两个铺子,有个成衣店,你去买件女儿家的衣裳便可,我这里都是男子的衣裳,穿着像什么话。”说完,又继续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