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裴府的马车上,裴静宸低声问道,“方才你回去找世子夫人时,她可曾说什么?”
用午宴时,是他亲自送了明萱回听风楼的,许是久病不曾露面,可这许多日来头一次在宴请上亮相便就如此惊艳,他的出现令贵妇们甚是唏嘘,又多有好事者称赞他夫妻和顺,杨氏听了这些,脸色自然不好,他怕他离开之后,杨氏对明萱为难,是以才有此一问。
明萱却语气轻快地说道,“世子夫人很不高兴,但众人面前她却只能对我温言笑语,所以她不仅没有说我什么,反而还要出声回护我呢!”
她想着,便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不知道,方才哥哥叫我过去说话,似是被几位官家夫人瞧见了,直有人私底下说杨氏刻薄,猜测定是她不准哥哥到裴府见我,所以我们才会趁着杨家宴请的机会兄妹相见呢。”
施害者的形象一旦确定,就很难洗脱,尤其是杨氏素来跋扈,那些官太太虽然敬着她的身份不敢当面说什么,可内里却早就对她诸多不满,如今好不容易了这个嚼舌根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
裴静宸也笑着说道,“她不曾为难你便好。”
他顿了顿,“午宴时我怎得听说,杨家三小姐要与颜探花订亲?”
明萱眼眸微动,将杨三小姐不慎落水,颜探花相救的事徐徐说了一遍,并不曾隐去什么,她皱眉说道,“方才人多我不曾细想,可这会再提起来,我却总有些觉得心惊,我记得当时我的裙摆也被什么人踩住了,若不是二弟妹拉了我一把,那掉入水中的人该当是我。”
她忽得脸色微变,抓住裴静宸的手说道,“不对,杨三小姐站在船头,正是二弟妹往后退了两步,倒在杨四小姐身上,被冲力弹到了杨小三小姐身上,这才令她落了水的,可二弟妹却是为了要拉住我!”
若是闵氏没有拉住明萱,自然不会因气力不够而往后退倒,那杨三小姐也不会受了这股冲力而往荷塘里掉,可见杨三小姐不过是受了明萱的连累,因为本来应该掉入那荷塘中的人,只是她顾明萱而已。
裴静宸眉头深皱,“你还记得当时立在你身后的都有谁?”
原本小船之上人多熙攘,互相踩到了裙摆也不算什么,可鉴于这样的后果,他不得不要多思量一些,须知,倘若今日不是闵氏功劳,明萱落了水中,又恰被那位颜探花相救的话,光是这闲言闲语怕就能将她淹死了。
他自是信她,但难以堵住悠悠众口,谣言亦是能杀人的。
明萱敛眉想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张口说道,“是杨四小姐。”
踩了她裙摆的人是杨四小姐,将闵氏推到杨三小姐身上的人,亦是杨四小姐。
她思及闵氏那番提醒,忙对着裴静宸问道,“听说世子夫人曾想要将杨四小姐许配给你?到底当时议过亲不曾?可曾交换过庚帖?我听着杨二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二弟妹又提起过,似乎那位杨四小姐对你还不死心呢!”
杨四小姐虽然生得美貌,但可惜却不能开口说话,公侯王府怕是嫁不得的。她又不过是个记名在杨二夫人屋里头的女儿,虽有嫡女之名,其实却是庶出,杨二夫人自然不会像亲生母亲一样尽心尽力地为她将来打算。
所以才会配合着杨氏动过想要将杨四嫁给裴静宸的念头吧?
否则,一个病弱将死之人,又是杨氏心心念念要除掉的,杨二夫人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同意要将女儿嫁给裴家大爷啊?倘若是亲生女儿,哪怕她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嫁不得公卿之家,可凭她身世,总能嫁得寒门小吏为妻,且无人敢欺。又何必非要去为国公府的大爷守寡?
便是杨四小姐果真如同闵氏所言,对裴静宸早生情愫,可如今他已经娶妻,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右丞府女郎,总不能撇下矜持和骄傲,给裴家大爷做妾吧?便是曾经有过什么想法,也该放下了才是。
那她就没有理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害自己落水了。
裴静宸闻言却是冷笑一声,“这些年来,世子夫人没有少替我的婚配操心,她确实曾向祖父提过要替我娶杨四小姐为妻,祖父不曾应允这才作罢的,别说交换庚帖,便连议亲都没有过的,那位杨四小姐,我更是从未见过。”
他嗤了一声,“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何谈死心不死心?这不过是世子夫人的一个借口罢了。”
明萱心中一动,“借口?世子夫人又想做什么?”
裴静宸望着她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搂入自己怀中,“我如今身子大好,静宜院又让你管得紧,世子夫人的手插不进来,她自然要着急的,恐怕她近日里一直想着要送个人进来恶心咱们两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