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简明扼要地将那些事诉说一遍,“奶奶手下有个得信任的陪房叫何贵,爷该是听说过的,大奶奶从咱们养在西营的那些猛士中挑了两队,令何贵带着他们前去西夏寻药。
这何贵果真也有几分本事,在等西夏地图和通关文书的两三日里,便与那群兄弟打成了一片。这其中固然是玉符的命令,可若不是何贵有些真能耐,万不会如此的。”
裴静宸皱眉问道,“西夏地图和通关文书?”
两国之间并不通商,只有政事上的来往,寻常人要去西夏一趟难于上青天,这才是此次寻药最大的难处,他内心里私下揣测着明萱应是令人私混入西夏国境的,可这会长庚却说通关文书,这令人有些不解。
长庚忙道,“建安伯新近调任了礼部,事夷司的郎中恰是他曾经的旧部,大奶奶打听到事夷司的人每年九月都要去一次西夏,一来是对西夏王室的警醒,二来亦是收赋岁贡,便托人想法子走通了建安伯这条路,让那两队人马混入了其中。”
一入西夏国境便自分道扬镳,此行又只是取药,并不妨碍公务的,建安伯虽很有些犹豫,但不知道大奶奶派去的人后来又说了什么,到底还是说动了他,如今何贵带着两队人马随着事夷司的兵马出行已经快有一个月了,若是毒草取得及时,不过再有几日便能回到盛京。
他忍不住说道,“我听何贵说,那毒草长在西夏深山,那里地势险峻,是一道天然屏障,也正因为如此,市场人无人买卖,亦没有官兵把守,取药说难也不难,说容易却也并不容易。”
裴静宸面容无波,点头问道,“玉真师太有没有说过,若是取不来这两味毒草,她无法对症下药,我又会如何?”
他微顿,语气略重了些,“说实话,不必瞒我。”
长庚明白裴静宸的性子,再说他已经问过师太,知晓爷的状态在好转,便也不瞒他,“爷放宽心,师太医术高明,当年那么重的毒都给您救回来了,这回不过是余毒发作,何贵定能从西夏带来毒草,到时候师太对症下药,您必会无碍的。”
他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师太说了,他已经将您身上的毒往下压制,若是没有合适的药解,也最多……最坏也就是两条腿行动不便罢了,伤不了性命……”
话虽然说得婉转,可到底还是底气不足的。
裴静宸眼波微动,倒不似十分在意,他清朗的面庞爬上几分清浅笑意,“无碍性命已是天幸造化,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以后不论有什么话,都直说便是,没有什么是须要瞒着我的,亦没有什么是我无法接受的。”
他睫毛轻动,忽然又抬头问道,“那杨家呢?杨文秉和那位杨四小姐设计这一出好戏,为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他们这一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倒也误打误撞,将我害了,杨氏她一定很高兴吧?”
长庚忙摇了摇头,“世子夫人高兴不高兴,我不清楚,但杨家这回却是伤了元气。”
他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原来那日韩府别庄,咱们坐了大奶奶的车走后,杨文秉便也醒了来,他为了保住自己,竟然弃杨四小姐不顾,只诬那杨四小姐是爬上他床的不要脸舞娘,留她在别庄自己却跑了。
勇威将军的小儿子李晗和护国大将军的长孙罗壁,那是什么人,爷您是清楚的,他们两位自小就贪花好色,见杨五爷弃妹不顾,哪里还会手下留情放过杨四小姐?那两位小爷沾了杨四小姐的身子,便也没有再管她。
可笑那杨家,为了保住杨五,竟然胡诌了个杨四小姐暴病身亡的谎话,这会儿真正的杨四小姐还在韩修手上,可盛京城中的人却都只当她已经死了!”
原先杨四一直都在韩府别庄,后来杨家派人几次上门,欲要将杨四捉回去,韩修倒也毫不手软,直接将人给藏了起来,大奶奶派过去跟的人都跟丢了,杨家的人也无功而返,当今世上,恐怕只有韩修才知道真正的杨四小姐在哪里,韩修为人心狠手辣,又是个谋定而后动者,留着杨四恐怕另有深意。
长庚接着说,“前一阵子盛京城中流言满天,都说杨四小姐之死是因为不堪受其兄杨文秉的骚扰,先时是大奶奶授意传出的话,但后来越传越烈,永宁侯府和韩修都出手了,闹得人尽皆知。后来,杨右丞在圣上金銮殿上哭诉一回后,五城兵马司抓了几波人,这才平静下来。
谁料到没几日杨家开了宗祠,还请了朝中的大臣,盛京城中有名望的居士,杨文秉在祖宗牌位面前宣誓自己的清白,还切下一指以名志,杨家二夫人又指着杨四小姐的身世做文章,说她并非杨家骨肉,乃是下人的骨肉,因为她膝下无女,这才养在身边的,谁料到竟会出这样的事。
那些朝臣与乡绅见如此,便也都为杨五爷正了名,所以城中舆论风向便又变了,都说杨五爷其实是真君子,倒都将脏水泼在了杨四小姐的身上,不过这样一来,倒将杨家府上的其他人都摘了出去。”
杨文秉自断一指,便成残疾,周朝律法,残障之人做不得官的,这便算是自断前程,以后终身只能当一个纨绔富家子,他舍弃前程自伤,终于才挽回了一点声誉,这点上怕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裴静宸刚想开口再问,门帘动了,明萱端着餐盘进来,“甜羹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