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忙道,“姐夫但请直说。”
梁琨神情微凝,肃然说道,“事夷司出使西夏,随行队伍之中多了十人,这件事迟早要被闹出来,也迟早会牵连到你,宸弟的病恐怕也捂不住了。
你倒不必为我担忧,此事我早先已经跟皇上禀明过了,皇上念在我多年追随,又体恤你这些年所受的苦,并不想去追究,可朝中自来就少不了兴风作浪的小人。我自来就受谣言所苦,亦不再惧怕多一些恶名,但你不同……”
他低声说,“有些事,还望七妹早作准备。”
周朝最重视女子的名声,倘若明萱被扯出曾求梁琨办事,在有心人推动之下,后果不堪设想的,但若是能先人一步,却还尚有转机。
明萱也曾数次利用过舆论,自然知道传言可怖,她沉沉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姐夫提醒,我知晓了。”
裴静宸的病是捂不住了,与其别人捅出来,不若她自行说出,在有心人污垢她品行之前,先占得一丝先机,她不愿意成为所谓为夫隐忍奉献努力的“贤妻”,但也绝不能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侮辱她和裴静宸的名声。
言尽于此,梁琨觉得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到底是密会,不便久留,他轻轻点了点头便道,“我衙门里头尚有事处理,七妹也早些回去作准备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裴相三朝元老,人脉广阔,宸弟的病便是不容易治好,遍请名医,也未必没有一丝转机,镇国公府虽然是个泥潭,但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七妹还请三思。”
静寂的屋内,明萱托腮沉思着梁琨临走前的话。
他似是在隐晦地提醒着什么,是说裴相对裴静宸这个长孙并无恶意吗?可她嫁入裴家也有四月余,除了偶尔家宴上见着裴相几面,对这位传说中翻云覆雨的权臣没有更多的印象,在有限的几次见面中,裴相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裴静宸有所特别,甚至比对其他孙儿女还要冷淡。
裴静宸也对这位祖父心存猜疑和敌意的。
蓦得,她猛然想起初入门时,裴相给了她一枚血玉镯的见面礼,他说那是裴静宸祖母所遗,当时杨氏和众位叔婶的表情她如今都记忆犹新,可见这枚血玉定是有些非同一般的含义的。
倘若裴相真的对裴静宸毫无所感,他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这样隆重的见面礼,因为便算不给,也不能减轻杨氏及其他人对自己一分一毫的敌意,她只要嫁给了裴静宸,便注定已经趟了这滩浑水。
明萱细细想来,成婚之后,除了杨氏之外,其他几房虽也有些闲言碎语暗中下绊子,但明面上却都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水深火热。
莫非……
她脸色倏然一变,良久对着长庚问道,“我问你,这些年来,裴相爷对你们爷如何?世子又如何?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又是如何?”
长庚见明萱忽然这样问,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相爷对爷向来很是冷淡,不过却要比世子经心一些,偶尔家宴尚也会问及一下爷的饮食起居,不像世子从来不闻不问,就好像没有过爷这个长子一样。至于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对爷多是漠视和不在乎,却从来没有加害过爷。”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不过世子对二爷和其他的儿女亦是一样冷淡。”
镇国公世子裴孝安为人庸碌无为,喜好眠花宿柳纵情声色,对家人儿女都不甚上心,只留恋花丛美色,几乎便要以花楼为家,这是整个盛京城都知晓之事。
明萱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道,“我曾经听你们爷提起过,当初在母亲进门之前,世子曾经有位怀了身子的侍妾跳了池塘,这件事,你可曾听说过?”
长庚点了点头说道,“当年与此事有关的老家人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离奇死亡,爷曾经派我去调查过此事,但是线索很少,又频繁受到阻挠,到此时都不知道当年的事到底真相如何。”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凭着零星半点的线索,爷还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听说那位有了身子的侍妾姓韩,是世子从西宁老家带过来的,世子对她十分宠爱,只是裴相为了与楚襄王搭上关系,要求娶永嘉郡主,所以……”
懂规矩的人家,为了表示对新妇的尊重,在大婚之前,是不会纳妾的,便是有,亦要遣送出去,更别提有了身子的侍妾,那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大家族迎娶有身份的媳妇,是决对不会让庶子女生在嫡子女之前,那是大忌讳。
明萱却更感不解了,“既然如此,裴相便没有理由要害楚襄王,亦没有理由要害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