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心跳强而有力的节奏,瞬间觉得无比安定,她没有说话,脸上幸福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有落下。
明萱和裴静宸前脚刚踏入安平王府,承恩侯卢世勋便带着世子卢洵上了门,明萱因为身体虚乏,也不乐意应付这对父子,便没有坐到正堂,可她却又对承恩侯父子的表现有些好奇,便令人搬了张美人榻放在一墙之隔的耳房内,隔着门缝静观其变。
承恩侯姿态做得足,甫一进门便对着裴静宸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带着惭愧而痛心的表情,声情并茂地说道,“逆子在宫门前对安平王妃出口不逊,又行鲁莽跋扈之举,弄伤了安平王爷的手,实在都是老夫教子不力,安平王您做得对,那逆子平素太不像话,确实是该让他去刑部衙门吃点苦,受几天罪,才好晓得天高地厚!”
当街行凶伤人,忤逆犯上,不敬宗亲,这些罪名可都是坐实了的,按照周朝律法,若当真要判决起来,又何止是坐几日牢,吃几点苦,受几天罪?
世子卢洵也附和着说道,“我父亲年迈,五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俗话说长兄如父,五弟有今日之错,也都是我的过失。他年少鲁莽不懂事,冒犯了王妃,我替五弟赔罪,还请王爷受了卢洵这个礼,也好让父亲和我心里能够稍微安定一些。
我与父亲的意思都是一样的,让他在刑部衙门吃一点苦,那也是为了他好,只是我母亲近日身子不好,若是晚膳时看不到五弟,恐怕要焦虑不安,若是加重了病情,却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了。卢洵无能,只有深鞠一躬,但愿王爷看在慈母春晖之心,饶了我五弟这一回撤了他的诉状,等他回府,父亲和我一定会严加管教,不让他再出门逞勇斗狠。”
说罢,他果真又行了个大礼。
明萱暗道卢家的人果然一个个都不好相与,当初惠安郡主如此,卢浚如此,承恩侯和世子卢洵亦如此。
他父子这番话声情并茂,既是求情又有威逼,表面显得诚意十足,可一字一句却都是在逼着裴静宸撤销诉状放过卢浚,三言两语之中,便将一个行凶伤人变成了逞勇斗狠,当真厉害。更厉害的是,他父子二人不过是姿态言语上的屈尊,却能够将对卢家不利的舆论顷刻扭转,这大约便是卢家的高明。
没有错,裴静宸虽然身上有亲王的爵位,可卢世勋却是皇上的亲舅,以皇上这边的辈分来论,承恩侯足比裴静宸高了两辈,他肯屈尊来到小辈门厅赔礼道歉,还行了这样大的礼,裴静宸的口风再不肯松,便有些不上路了。今日在宫门前发生的事体纵然是卢浚的错,可人也被押去了刑部衙门,而卢世勋和卢洵的诚意如此之足,倘若裴静宸足够懂事会做,便该主动开口,令人将卢浚从刑部衙门求回来才对。
可裴静宸自小缺失亲情,如今好不容易拥有了彼此相爱的妻子,又即将迎来自己的骨肉,他对家人的在乎是前所未有的,这种时候,便是有人胆敢说明萱一个字的不是,他都会心生不快,更何况卢浚不仅将那些难听的话都泼在了明萱头上,还做出了要伤害她的事实,这让他如何能够淡然处之?哪怕卢浚是深受帝王宠爱的皇亲国戚,他也要好好给卢浚一个教训,让他从此以后遇到安平王府的马车就退避三舍,夹着尾巴做人。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决心,所以他才会不顾卢家的情面决意将卢浚押入刑部大牢的。
反正如今皇上要用他,自然会对他百般宽容忍让,这种小事上绝对不会为难他的,而一旦临南一事解决了,不论他有没有得罪过卢家,皇上也总是要和他清算的,多了卢浚的事,或者少了卢浚的事,对未来的事态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影响,趁着他如今还是御赐的安平王,这等威仪不用白不用。
所以,卢家失算了。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来龙去脉和对方的底限时就贸然出击,这也是卢家的短视。
裴静宸望着他父子两个惺惺作态,却冷笑了起来,“承恩侯和世子如此大礼,本王生受不起呢。令郎当街逼停我妻子的马车,又以污言秽语相加,企图败坏我妻子的名声,一言不合,便拔出腰间软鞭行凶,若非本王及时赶到,此时我妻儿的性命堪忧。”
他伸出手去,将血肉模糊的手掌摊开,“本王粗皮厚肉尚且如此,我妻子身娇体贵,又怀着孩子,倘若那一鞭是她所受,那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我妻子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太医方才来替她诊过脉,说胎儿不稳,需要好好调养,本王余惊未定,正想着该如何求神拜佛好让我妻儿平安无事呢,承恩侯和世子便来王府行此大礼,以退为进,想要折杀本王。
承恩侯是父亲,本王亦是父亲。承恩侯的孩子金贵,本王的妻儿难道就如同草芥?”
裴静宸语气强硬,冷然说道,“所以,两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