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握紧身下的龙椅,一时间竟有种如坠冰窖的恐惧感,浑身都好像被浸泡在冰窟窿里,从四肢到心脏都是寒冷的。
更何况,他本身就在心虚。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怎么会仅仅是一个三皇子呢……
再往一眼,又觉得谢惊澜那眼平淡无波,方才似乎是自己多心了,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那颗心始终无法放下。
皇帝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皇帝心底便是想着“天家生来便高人一等”,嘴里也是不能乱说的。
他要占据大道大义。
“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三儿只是一个皇子。”
“陛下能这般想那便好了。”谢惊澜继续冷淡道,只是那殷红的唇畔似乎弯起些许。
不是笑,是极致的讥讽。
“陛下当真是传世名君啊!”
“当时情况急迫,侯爷也是逼不得已,在看到三皇子伤着后,侯爷也很紧张的,立刻派军营里最好的大夫去替他医治,这才令伤情更严重。”
“对啊对啊。”
“至于今日为何囚车出笼……害,还不是军营里不知道是哪些个嘴巴不牢的把消息传出去了,闹得人尽皆知,百姓震怒。”
“侯爷也是一片苦心啊,若不这么做,就三皇子在军营里的所作所为,陛下今日的天威恐怕都要受损!”
“侯爷也是为了这江山、这苍生着想,请陛下赎罪。”
“请陛下赎罪!”
谢惊澜寡言,但一起来述职的将领们一个个向着他把好坏歹话都说尽了,还全占在道理上,闹得皇帝若是再发作,便显得他小家子气。
皇帝自是憋了一肚子闷气,又发泄不得。
三皇子都这般了,已经废了……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如今谢惊澜风头太盛,他自然不好替三儿讨回公道。
再等等,得慢慢筹划……
皇帝又问起谢惊澜在西面边境的种种布局,明里暗里暗示谢惊澜交出兵权,那么大一座大山在侧,这要他夜里如何安眠?
“陛下。”谢惊澜道,语气里不甚恭敬,“臣征战数月,又跋涉归来,实在是有些倦了,有些事日后再说吧。”
竟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
可现在谢惊澜手握兵权还得民心,皇帝又能怎么办呢?他最中意的那批御林军也在先前猎场围杀里被谢惊澜灭了。
只能准奏,容谢惊澜先回府歇息。
待谢惊澜一离开,皇帝便如疯子一般,将自己宫殿里的东西全砸,混合着倒桌碎瓷,还能听到皇帝的怒喝:
“反了反了!!”
外头,宫人跪了一地,垂手瑟瑟,聆听着帝王的震怒,却无人敢规劝一句。
谢惊澜才出宫门。
“侯爷,已听从您的命令,将那间茶楼包围,期间不允许任何一人出门。”
“做得好。”谢惊澜赞道,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枝花,正是茶楼上落来的那朵花鹤令茶花。
他拈着花枝轻轻转了一下,再抬头时,刹那间,眸底的幽邃好似被无数星光点亮。
“立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