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手中拿着的酒壶摔碎在地上,她却不管不顾,而是红着眼眶,颤抖着嘴问:“您是说、是说……”
“我将仙人墓中梨云先生的尸骨带回来给了她。”闻梵音没有半点隐瞒道。
她神色悲悯,一腔不知是悲是怒的情绪被理智死死压制,她道:“月皎先生若要怪我,我也……”
“不。”月皎死死克制住哭腔,她哽咽着声音道:“前辈一直在等梨云先生回来,她等了这么久,苦苦煎熬几百年。哪怕等到了一具尸骨,也不负她一直的等待。”
“女郎,我相信前辈是感激您的。我只是。只是不舍得前辈离去,呜。”月皎终是没有克制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情绪崩溃的大喊:“她怎么能这么离开,怎么能!我是她抚养长大,她教我为人,教我修行,我当她是我娘。可她呢,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走就走。”
“我知道梨云前辈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可我呢,这么多年的陪伴,我又算什么!!”
她满脸泪痕,嗓音暗哑:“女郎,我难受,我心里难受……”
闻梵音下意识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手却从面前的影响中穿过去。
她攥紧了拳头,声音从容平和道:“先生莫要伤怀。杏雨前来离去前,将离人归酒肆赠与你,怕也是想给你留个念想。”
她说谎了。
闻梵音紧攥的手指有些发白,她很少说谎,甚至不说谎。
但现在,她说了。
好在月皎先生从悲痛中缓了过来。
瞪着一双红的好似兔子一样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道:“女郎放心,我没事了。我会好好打理离人歌,努力学酿酒,不让离人歌污了名声。”
见她打起精神后,闻梵音才放松了下来。
她温柔的说:“我相信先生。若先生有所需要,尽管开口。”
“好。”月皎应道。
她们聊了会儿后,便断开了联系。
闻梵音沉默许久,直到另一块通信碎玉闪烁,这才让她从无神中走了出来。
风清语气沉重道:“您应该知道离人归不仅仅是遍布天下的酒肆,那里还有无数的人脉、情报和心腹下属。”
闻梵音莫名笑了一声,她坦言道:“我十分清楚。可那些都是身外之外。我无法看着月皎先生悲痛欲绝而无动于衷。”
“再者,月皎先生实力强大,又一直陪着我。有她在,离人歌属不属于我并不重要。”闻梵音说道。
风清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原来人与人之间并非只有利益,也并非谁都只注重私欲。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语气复杂道:“多谢女郎。”
闻梵音收起碎玉,将遮目重新绑好。
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屋,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她拢了拢披风,哑然失笑道:“哪怕是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对吧。”
她转身打开房门,朝郑明舒与谢归亭走去。
杏雨先生自毁时,她是有能力阻止的。但她一直背对着杏雨先生,不去看,不去想。因为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当杏雨先生得知梨云的消息后,她会做出何种抉择。
杏雨与一直跟随的主人一样,偏执入骨,极情极爱。她们都是痴情人,她们的挚爱都没有辜负她们的感情,可他们却被命运辜负。
到头来,陪对方身入黄泉,竟是最浪漫的事。
也是唯有能做的事。
“梵音。”郑明舒将她出来,连忙招招手。
谢归亭手上听着一只纸鹤,纸鹤来自谢家祖堂。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我会尽快与梵音合适。”谢归亭说罢,朝闻梵音看了过来。
“梵音。”她神色复杂的问道,“杏雨先生,可是陨落了?”
郑明舒神色一怔,神色恍然的想,原来那位先生真的选择走了这条路啊。
闻梵音轻声道:“是。我将在仙人墓中得到的梨云先生尸骨送还给了杏雨先生,先生便、便自绝于此了。”
她抬起头,明明被遮目挡住双眼,谢归亭却莫名察觉到遮目背后那双眼里悲痛的情绪:“阿姐,爱就那么重要吗?可以让她们没有希望的苦等无尽岁月。在得知对方身死时,又毫不犹豫追随而去,抛下这人间的一切羁绊。我不明白。”
她所接触的爱都基于欺骗,这种让人战栗的全身心的爱,实在让她触动。
谢归亭的神色十分柔和,像是面对家中小辈的童言稚语,她上前一步,摸了摸堂妹的头发说:“我们都还年轻,不懂得爱这东西如何。可我觉得能让老祖与杏雨先生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定是好的吧。”
郑明舒嘴角险些一抽,难怪你们谢家尽出情种,爱是这么解释的吗?
她仿佛看到未来某日,她的挚友也因某个男人凄凄惨惨,生死相殉。
郑明舒连忙打断她的话道:“梵音别听她胡说,爱若是好东西,怎会让人要死要活的。”
她斩钉截铁道:“你听我的,那情爱最好别沾身。不然抽身了也伤身伤心,特别不划算的。”
闻梵音被她紧张的话弄得笑了出来,道:“我年纪还小,不会碰那东西的。倒是明舒你,可别真栽了。”
郑明舒无语道:“你以为我是你谢家人吗?”
谢归亭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姑娘,你对我谢家有何不满?”
郑明舒:“……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有,啊哈哈。”
但谢归亭到底没有否认郑明舒那句‘谢家出情种’的话,从云霄真君到杏雨先生,还有她那位出家的兄长,他们都为情所困,无法放下。
世道是公平的,谢家比其他家族安稳,经历的风波也少。所以谢家的劫从来都是情劫居多,渡过了心也死了,渡不过粉身碎骨。
从没有人觉得情劫会占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