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怒角吞星兽。”楚映婵清冷开口,一字不差。
当初在神守山附近的市集上,慕师靖看上了这头坐骑,让楚映婵帮着买下,当时,她还给它起了这个简单而好听的名字,不承想她们喝个酒的功夫,这独角兽就挣脱锁链,跑了出去。
“你,你怎么记得这个名字?”慕师靖震惊,心想她无关紧要的事都记得这么牢,那以后要是记起仇来,岂不是八百年都忘不掉,这……这也太危险了吧?
“别管这么多,追。”楚映婵清冷道。
慕师靖立刻点头。
这独角兽贵得很,简直是长了脚的银子,当时它走丢时,慕师靖心疼了好久,此刻再见,哪还能放过它?
三人联袂去追。
独角兽也察觉到了动静,二话不说,奋蹄就逃。
若只有慕师靖与楚映婵,以这头独角兽的灵巧与速度,说不定真能逃掉,但今日,半步人神境的楚妙也在。
楚妙掐了个道诀,身影一闪,几个眨眼间就拦在了独角兽面前。
独角兽看着这个雪衣女子,大惊失色,跑得更快,当然,挣扎已毫无意义,它忽感背脊一重,楚妙已坐在了它的背上,单手握住了它的角,它知道对方的厉害,乖乖停下。
“哼,这头独角兽真是不知好歹,当初就一个劲逃,现在与主人重逢了,竟还敢跑,把它剁了炖了算了。”慕师靖说着气话。
独角兽嘤嘤求饶。
“嗯,的确得罚罚它了。”楚映婵说:“按你主人的意思,你本应被剁角吃肉,但本姑娘仁慈,这样吧,你价格不菲,在野外应该也认识了不少颇有价值的灵兽,你带路,我们去抓几头,届时就算你将功补过了。”
慕师靖瞪大了眼,看着楚映婵,低声道:“还是楚姐姐更狠。”
独角兽摇首顿蹄,犹豫不决。
楚映婵语气更冷:“你想被煮?”
独角兽立刻带路。
很快,独角兽就将她们带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谷里,进入这片山谷,连楚妙都吃了一惊。
此处灵气充沛,池水缥碧,灵芝仙葩遍地,奇珍异兽往来,其钟灵秀丽半点不输神山。
“倒是处人间仙境。”楚映婵也微微失神。
慕师靖则已开始物色神兽,神兽们看着闯入者,再看了眼被俘虏的同伴,四散而逃。
楚妙没有去理会这些异兽。
她经验老道,立刻做出了判断:“这里一定藏有珍宝,要不然绝不会有这等祥瑞之气。”
“珍宝?”楚映婵与慕师靖惊讶道。
师靖失驹,焉知非福,没有想到,跟着这头独角兽,她们竟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片藏宝之地。
楚妙祭出灵符,开始搜寻。
半个时辰之后,她在一片水下找到了一个石盒,石盒上了奇怪的锁,难以破解,但楚妙根本没想着破解,她依仗着半步人神境的恐怖修为,直接以力拍碎了石盒。
慕师靖与楚映婵凑了过来。
楚映婵尚且茫然之际,慕师靖已露出了惊喜之色。
……
“洛书被我沉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深潭之底,石锁的密码我自己也不知,但我的钥匙能将它打开,放过我,我将洛书还你。”季洛阳肃然道。
小禾听林守溪多次提过洛书,知道这件宝物的重要性。
她犹豫之时,老天爷却帮她做出了选择。
一道巨蟒般的雷电当空劈落,砸向了这处悬崖峭壁,霎时间,小禾虽以灵巧的身法避过,但本就不结实的崖壁被直接劈断,向着下方的河流坠落。
小禾足踏岩石借力,先是对空一剑,将接踵而至的另一道雷电直接劈散,随后她持着这柄电弧森然的古剑,凌空跃下,追杀坠入河中的季洛阳。
季洛阳本就受了重伤,此刻被河水浸透,浑身如被凌迟,他咬着牙,挣扎上岸,运转气丸向着长安全速奔逃。
长安就在前面。
他已隐约可以看到长安雄伟的轮廓。
只要到达长安,只要到达这座人间最伟大的城池就可以活下来。
只要到达那里,只要到达那里!
季洛阳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求生**,气丸中所剩无几的真气不断消耗着,若气丸是一座湖,那么此时此刻,湖平面正不断下沉,即将触及河床,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必须抵达长安。
季洛阳奔逃之际,笼罩在小禾头顶上的雷劫也越来越重,落雷的速度愈发频繁,雷电的颜色也从最初的金黄渐渐转为金紫,形状也由曲折的线慢慢变为一颗颗雷球。
因为劫雷,小禾也无法全力去追杀季洛阳,她必须全神贯注地将这一波雷先扛过去。
雷球滚落下来,像是天空中落下的眼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它们看似不大,但与小禾相比,俨然是庞然巨物,若有人见到这幕,根本无法想象,这娇小的少女,是如何凭借着一把剑,将这雷球一颗接着一颗斩开的。
这把剑也立了大功。
不愧是司暮雪的佩剑,它远比小禾想象中更为锋利,它连斩雷球无数,非但毫发无损,反而被淬炼得更亮。
只是苦了这把剑的剑鞘,它被雷电劈得焦黑,上面四字已难看清。
小禾也说不清自己是哪里的力量,无休止的雷电里,胸腔深处埋藏着的镇守传承似也在渐渐苏醒,它在体内飞窜,显化出一道又一道嘹亮的龙吟。
就这样,长安之外,两人一追一逃,陷入了僵局。
长安要到了。
长安城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季洛阳已可以看到一块块垒起雄城的砖瓦。
恰好,他奔去的城墙上,有一扇门。
只要打开了这扇门,他就可以进入长安。
小禾不斩灭天雷,是绝不会踏入长安的,等她渡完雷劫,自己早已隐匿,不知所踪。
国师会帮他的。
国师算计天下,以苍生为棋局,他也是其中的一枚子,他相信,国师绝不会轻易放弃他。
“开!”
季洛阳一跃而起,撞向了那扇大门。
钥匙的能力发动。
但门没有打开。
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城墙上,额头碎裂,鲜血喷涌。
……
“回禀国师,画已经在国师指定之处画好了。”
一位身穿官服,背负巨大毛笔的中年人对着眼前的老人躬身行礼。
“嗯,你退下吧,这幅画的钱会在明日上午送到你的府上。”国师淡淡道。
“多谢国师大人赏识。”中年人认真地说。
“还有事么?没事就退下吧。”国师说。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中年人犹豫之下,还是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国师大人为何要在长安城墙上画这样一道门?”
……
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城门,这是画上去的。
先前在远处看,疲惫的季洛阳没能看出端倪,此刻走近,他看着墙壁上他撞出的血痕,幡然醒悟。
是谁画了这样一扇门?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
季洛阳跌坐在地,头破血流,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苍凉。
原来,所有人都想他死。
他捂着鲜血流淌的额头,摇摇晃晃地立起身子,视线已经模糊,他看不清巫幼禾的身影,但能看到随着她的步伐一同逼近的劫云。
城墙高不可逾。
雷鸣就在耳畔。
他满是鲜血的手拔出了剑。
他或许该自刎,也或许该战死,总之,他逃累了。
但就在这时,转机再次出现。
远处的林道上,一袭红影神魔般降临。
红影渺小,身后的八尾却如烈焰冲天。
司暮雪!
生死关头,司暮雪来了!
她及时赶到了道门。
浑身的毛孔张开,冷汗瀑布般流淌出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司暮雪来了,巫幼禾必死无疑。
小禾显然也注意到了远处古道上的红焰女子。
她瞳孔微缩,心头剧震。
司暮雪怎么可能来?云巅榜是今天早晨才发出去的,林守溪都还没来得及赶来,为何司暮雪先来了?
来不及多想了,那道火焰已不由分说地扑向了自己,然后……
在身前停下。
她的耳畔,蓦地响起了一声真正的龙吟。
长安城外的护城河炸开,司暮雪进攻的同时,另一个身影也从护城河中赶来,阻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身影比小禾更小,却挡住了司暮雪惊世骇俗的进攻。
“怎么又是你?!”司暮雪震怒。
拦在她眼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三番五次使她负伤的行雨,小禾即将殒命之际,这个丫头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司暮雪同样想不明白,她提前洞悉了林守溪与小禾的阴谋,全速赶回道门,按理来说,林守溪与道门门主他们此刻应该还在深山之中,与虚无的敌人周旋,他们是怎么反应过来的?
司暮雪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贺瑶琴的‘功劳’。
局面变化得太快,季洛阳已难以反应。
正在这时,小禾的上空,一颗巨大无匹的雷球显现,它闪耀着青紫之芒,山岳般当空压下,雪发乌衣的少女被这巨雷一衬,显得渺小如尘。
同样负伤虚弱的她,能否抗得下这最后一轮天雷?
很快,小禾与季洛阳都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凌空而至,持剑破入雷电之中。
象征着天道的凶戾雷劫竟被这样乖乖地驯服了!
它在黑漆漆的云层下消散。
一干二净。
这,这是何等的力量?!
接着,那道白衣之影在空中一折,向着季洛阳闪去。
花炮般激射而来的白衣里,季洛阳隐约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令他永生难忘的秀美无双的脸。
是林守溪。
他终于还是来了。
季洛阳想告诉林守溪,如果他还想要钥匙,就不能杀了自己。
但林守溪也有自己的考量——季洛阳就在门的边上,随时要逃,未防夜长梦多,必须一剑斩杀!
白衣少年从他身边掠过,轻得像一阵风。
他手中的剑也似没有重量。
季洛阳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
这一刻,死亡像是骗过了他的眼睛,当他回过神时,那已是庞然巨物,劈面而来,不可阻挡!
喷洒出的鲜血涂到了墙壁上,玷污了这副价值千金的壁画。
季洛阳人头落地,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