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七大派合围时,道门的门庭被摧毁过一次,如今,在贺瑶琴的主持下,门庭已被修缮,与旧时无异,透着古色古香的美,只是那几株被摧毁的古木已无法再生了。
慕师靖感到惋惜,小的时候,她很喜欢爬上大树,去把树上的鸟蛋偷下来,自己孵化它们。
“你怎么孵化鸟蛋的?”林守溪好奇地问。
“书上说,蛋孵化需要温暖的环境,所以我将它们放到温水里去煮了。”慕师靖一本正经地说。
“……”林守溪无言以对。
“喂,你不会真信了吧?你真当我有这么傻啊。”慕师靖莞尔一笑,讥讽道。
“若是其他人说,莪肯定不信,但如果是慕姑娘……”林守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慕师靖自取其辱,心中一恼,但念在这里是道门圣地,也没发作。
“算了,本姑娘带你逛逛道门吧,稍后我们再去看看师兄师姐们,再之后……”慕师靖没有说下去,虽然螭吻警告了他们,但长安是势在必行的。
“好。”林守溪点头。
她望着这里的熟悉的景观,渐渐陷入回忆。
很小的时候,慕师靖就拥有了意识,她花了三天时间认识周围的事物,记住了每一位哥哥姐姐的名字,第四天的时候,她想要开口说话了,可当她刚刚张开稚嫩的小嘴时,师尊却伸出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对她摇了摇头。
慕师靖会意,沉默不言,只窝在婴儿的摇篮里,于四下无人时偷偷练习说话。
那时候,一位婢女偶然听到了房内有人的声音,还以为是闹鬼,吓得不敢打扫。小师靖听说自己的房间闹鬼,也很害怕,吓得几天没说话。
她不说话,‘鬼’也就不闹了。
一年之后,她才真正开口说话,第一句话也是对师尊说的,她对师尊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娘亲。”
师尊听了,神色微动,却是摇了摇头,严肃地说:“喊我师父。”
她是在师父的呵护下长大的。
她从小就很漂亮,任何人见了她都要夸上几句,说这是未来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四岁那年,老门主死去,她的师尊成了新的门主,世上的人都以为这位神秘的女仙人是从深山老林里请出来的,但其实,自慕师靖出生的第一天起,她就隐居在道门了。
师尊对她很严格,但慕师靖的童年依旧是美好的。
这座漂亮的大园子是她的王国,周围的群山与湖泊也是她的领土,她在这里读书、练剑、成长,逐渐出落得婷婷玉立,成为万人仰慕的道门圣女,成为人们心中至清至美的象征。
但她知道,她也只是在扮演而已,她同样有着娇蛮与任性,有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欲望与野心,很小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异于常人,但越长大她才越觉得,许多方面,自己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而已。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小禾时,对小禾的感觉就极好,因为她羡慕小禾,羡慕她从小在自由的林野中长大,无拘无束,不需要讨好师尊的期望、万民的愿景。
“这里以前有座秋千,我不喜欢荡秋千,因为荡秋千的时候不能穿裙子。”
“这座亭子倒是没变,小时候这片亭下的池塘里有群鸭子,这鸭子一半很丑,一半很漂亮,我怕它们在一起的话会生出怪胎,就拿来竹棒将它们分开驱走了……师尊知道后,也拿来竹棒打了我一顿,告诉我,那是鸳鸯。那是师尊第一次打我。”
说到这里,慕师靖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挨打时与师尊小声辩解,说师父,打人是不对的,你应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师尊冷笑,说自己也是被师父教训到大的,到你这也不能坏了规矩。
当时的慕师靖还相信了,十分委屈,觉得自己的师祖是大坏蛋,竟立下这样的坏规矩……如今回想起这些,倒是别有意趣。
“你笑什么?”林守溪看着她的笑,神色复杂。
“哎,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喜欢挨打,而是……”慕师靖话头一僵,说不下去了,她看着笑得意味深长的林守溪,心想,他竟然还是自己的师祖大人……
若让他知道他是自己的师祖,这大恶人该骄傲成什么样啊……慕师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幕画面:她、小禾、楚映婵、师尊一并缩在垂纱玉榻之上,抓着锦被遮掩身躯,相互依偎瑟瑟发抖,林守溪站在前面,板着脸,语气威严地问:“你们谁先来侍奉本祖?”
哎,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慕师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这奇怪的画面打碎。
“总之,你别瞎想,我才不是楚映婵那种人前冰冷人后浪荡的狐媚仙子。”慕师靖最终选择了围楚救慕。
林守溪果然上当,立刻反驳,“你这妖女休要血口喷人。”
慕师靖顺势与他吵了起来,将刚刚的事翻了过去。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一片茶园。
矮矮的茶树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远远就能嗅到一股清冽的香味,茶园的附近有一片梨林,这里结的梨子是一种白色的冬雪梨,甘甜爽口,与蛇血梨的味道迥然不同。
茶园与梨园的交界处也有亭子,慕师靖指着那亭子说:“这座亭原本是观云亭,后来师尊在这里吃了茶与梨后,亲自给亭子题了块新匾,正是这‘茶海梨雪’四字。”
“没想到师祖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林守溪感叹。
慕师靖领着他去亭中坐下,侍女迎了上来,问他们是要喝香茶还是吃雪梨。来往的侍女对慕师靖都很尊敬,有的唤她圣子,有的唤她慕小姐,也有唤她靖小姐的。
“雪梨。”慕师靖说,昨日梨子没吃过瘾,此去长安生死未卜,临走前她要吃好些。
“给我来杯茶吧。”林守溪并不饿。
侍女听了,点点头,最后确认,问:“林公子香茶靖小姐雪梨吗?”
林守溪点头。
饮过茶,吃过梨。他们又闲逛了一会儿,道门很大,他们尚有要事在身,所以看了几处景后就打算离去,走过一间小房子时,慕师靖却停下了脚步。
林守溪望着那间秀气典雅的小屋,猜到了什么,问:“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慕师靖点点头,说:“我进去看看。”
门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就可以推开,这座屋子虽然空了很久没人居住,但依然经常有人打扫,所以看上去干干净净,不落灰尘。
这房间虽然秀雅,但并不大,慕师靖在床上与桌边坐了坐,追忆了会往事后,就打算掩门离去,离开之前,林守溪看到床底下似乎锁着一个箱子,不由好奇,问:“那箱子里面放着什么?”
“没什么呀,都是一些小时候的旧物而已。”慕师靖说。
说着,慕师靖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语一顿。
她俯下身子,将木箱从床底下拉了出来,将里面的物品一件件取出,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翻到最>
信封上写着一个‘婚’字。
这俨然是份婚书。
林守溪见了,不免吃惊:“慕姑娘幼时还订过婚?”
慕师靖持着婚书,静静地盯着他看,瞳光凄清,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