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在绿枝,泥泞中褪去的时候,往日如棺材一般死寂的军医帐篷,竟然起了生气。李适看见,商音一枝桃木簪简单束起青丝,打扮成布衣钗裙家的女儿,白帛掩起嘴鼻,在时疫四溢的帐篷里进进出出。
她远远见着他,也不走近,淡淡行礼之后继续忙活去了。
李适追上她,咳喘着,低声唤
名字,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止于她寡淡清冷的表情。
商音将这几天的疫情工作汇报出来,“将士们得的并非是疫病,而是尸毒,唐军饿死的人以及叛军的尸体腐烂后和空气接触,久而久之健康的人呼吸了就会形成毒素。解尸毒也不难,采桑枝一钱半、艾叶一钱半、菖蒲一钱半、雄黄五厘、朱砂五厘。将桑枝、菖蒲、艾叶煎煮后,冲服雄黄、朱砂,并洗擦身体,可去除尸气。”
“只是……”商音抬起冷淡的眸,眸中只见清风绿水,“我与升平上山采寻,收获无几,这些药材还靠陛下想办法。”
“好,”李适望着那双没有自己的眼眸,神情也变得黯然,“幸而朱泚撤兵,想要集齐这些药草能有途径,只是耗费些时日罢了,还劳你拖缓住情势。”
她应允,礼别告辞皇帝,为救死扶伤出一份绵薄之力。军中听闻陛下的淑妃亲自来治疗时疫,承蒙陛下不弃,无形之中鼓舞了众将士的斗志。
前线大将军李晟、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等军从河北撤军勤王,叛军败退。
兴元元年正月,皇帝削藩的一腔热血于烽火狼烟中精疲力尽,最终妥协,痛下“罪己诏”。声明“朕实不君”,自己“失其道”而生灵涂炭,公开承担了天下大乱的责任。
在诏书中宣布,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叛乱是因为帝王的失误,所谓“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故而赦免了这些叛乱的藩镇,表示今后“一切待之如初”。
承诺不追究朱泚的叛变之举,许其投诚效顺。
王武俊、李纳、田悦见到大赦令,取消了王号,上表谢罪。
反观朱泚,联合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再次发起反叛,李适又不得不再次逃往梁州避乱。其间,唐安公主随父逃亡,被叛军所俘虏,朱泚对其酷刑严逼,让公主吐出梁州的城防图,公主誓死不从,卒于城固县暴室,年仅二十三岁。
又失一位公主,帝王悲痛,下令造塔厚葬,追谥韩国公主,谥号贞穆。商音两行长泪,泣不成声,“公主闺名琅朗,亦光明之意,却卒于暴室。可悲可叹,苍天造弄。”
战争持续到五月,李晟率兵打败朱泚、收复京师,马燧收复河中,李怀光兵败自杀。皇帝才得以重返长安。
一场颠沛流亡的帝王逃难史终得结束。改国号为贞元,以示悲思悼念。
对于节度使自立,帝王也不加以干涉,淮西将陈仙奇杀李希烈投降,帝王就任命陈仙奇为节度使。淮西兵马使吴少诚杀陈仙奇,就任命吴少诚为节度使留后。依次类推,一切回到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