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我父亲去世。我丁忧去职,待故里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就是这一年,朝廷与河北藩镇相互较劲挑衅,陛下削藩决心大起,藩镇结兵发起叛乱。恰时朝廷用兵策略不当,缺乏安抚,泾原兵也开始了哗变,推朱泚为首领,朝皇城长驱直入。
丁忧解官的我少知朝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晚了一步,满城尽带黄金甲,长安城已经失守了,皇帝逃向了奉天。而我来不及逃跑,被朱泚给盯上了。
他穿着坚硬的铠甲,体型粗糙显得整个人像笨熊一样,得意地笑,“你可知道,皇帝多对你们薄情寡义,他连逃跑都没有带上幽禁的升平公主呢!”
“你如何知道升平公主是被幽禁?”时隔三年了,我很是疑惑,因为明面上公主被罚在含元殿为太后守宫,并非是铁链栓着整个人囚禁在牢。即使是朱泚攻破皇城发现公主,也不应该准确到用“幽禁”这两个字。
除非,他关注过公主,准确地说,是关注公主的动向。
朱泚微笑着,眸光有敏锐狠厉的气息,看起来有点儿恐怖,接下来,他说的话更让人恐怖,“实不相瞒,当年我与昭靖太子交好,公主为查太子的死因曾找过我们兄弟,试图我与我们联盟,推翻李适。”
眼前人僭位称帝,封朱滔为皇太弟,兄弟两个一样生性狡诈,有诡谲鸷悍之才。所以,他说的话,我只信一半,猜测他这样说的来意,相必是看中了我郭家军与驸马的身份而笼络我。
果不其然,他抨击我心循循善诱,“郭令公驰骋沙场战功赫赫,你怎么会甘愿做一个仕途被辖制的驸马呢?如今李适弃都出逃,大势已去,你若与我并肩拼搏山河,我授你元帅职位,赏赐甚厚,以你之名号召郭令公旧部,效忠于我,往后你就是大秦的开国元勋。”
呵,我只觉得有蚊子在我耳边放屁。
只是眼下生怕他要挟公主作为人质,我与几位兄长商量之后,姑且与他虚与委蛇,领军入皇城救出公主先是要紧。
烽火狼烟中,我身披父亲生前的战衣,策马长驱奔向含元殿,手持锋利的金银平脱横刀砍削着宫殿巨大的铁栓。隔着金碧色的墙我听见公主呼唤我的声音,凄凉无助,那一瞬久违的鹣鲽情深冲击着我的胸腔,砍削的力度令我手心的伤口在迸裂,渗出一道道的鲜血,公主在对面抽泣,任我血溅三尺也要冲破重重关卡。
终得见公主音容,那一瞬的拥抱,隔了几个世纪般彼此动容,我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瘦弱削肩得令我心疼。
很快,我与阿兄暗中携络家眷,兵符号召郭家军,疾驰逃奔奉天,与皇帝相见。
皇帝对我没有降服于叛臣的刚直而惊喜,转眸望向公主,目光充斥的愧疚怜爱。那一下午,兄妹两聊了很久,我隔着一池秋水并不窃听他们聊了什么,总之聊到悲悯处,皇帝赦免了公主的罪。
碎片如何不着痕迹得重圆呢?并不敢确定他们的兄妹情意情谊是否能和睦如初,但是几年后,我们两家亲上加亲,结了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