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捧着长岁瓷瓶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苏宴舟觉得这看起来可比一般女子的手要有力些。
看罢,苏宴舟无声地叹着气,按她的出身本能在门当户对的人家安心当大娘子,一辈子有贴心的郎君疼爱着,再不济也会有安稳的人生,可偏偏嫁给自己,卖给了苏家。
苏宴舟踉跄几步,迷迷糊糊打着酒嗝,傻笑着:“多好的姑娘啊,就要毁在苏家了。为什么嗝,为什么要同意嫁入苏家?为什么,为什么要情愿嫁给我苏宴舟……呢。”
“……”
那双手停留在空中许久才缓缓一会拿起桌上的挑杆,慢慢挑起江烟的红盖头,苏宴舟透过昏暗的烛光看到白净的下巴,很薄却没有血色的唇瓣,鼻梁挺直,眉眼淡淡如玉,只是一双眼睛空朽得如同老木,没有视死如归的敌视,也没有欣喜万分的羞涩,有的只是认命过后的死寂。
这个眼神……
那个眼神苏宴舟比谁都要在清楚不过,哪敢再去细看一闭眼直接挑下红盖头,之后甚至一眼都不敢多看江烟。
“叮。”
盖头落下,发冠的细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双捧着长岁白瓷瓶是似乎在那一刻间微微用了力,眨眼间又是稳稳捧着的模样。江烟抬起微垂的眼睛含笑看向苏宴舟,那抹虚情假意的笑并未到达眼底,只有淡淡浮在嘴角。
这是江烟第一次真正正眼去看自己的夫婿,那张脸的五官长得倒是端正极了,不过这副懊恼无奈的神情确实会伤到一个新娘子的心啊,呵…苏家人也会有人为这场婚事而怨恨吗。
“嗝咳,你是个哑巴吗?”
“……”
苏宴舟缓缓神,慢慢看向自己的妻子,这女子长得很好看,只是……只是自己…
四目相对之时两两无言,苏宴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人,或者说是迈过自己心底的坎,醉醺醺用手语比划着:“你我都是病秧子,谁都莫要嫌弃谁。”
江烟回以一笑:“夫君说的是。”
“你不是个哑巴啊。”
她的声音倒也是冷清得很。苏宴舟静静地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将屋内的光一盏一盏灭了,屋内随即一片漆黑…
几个时辰前。
院内,哑女满怀欣喜地由着苏家人牵着自己往婚房走,她自幼又聋又哑又瞎的,是江家嬷嬷心慈收留了她,还一直把她养在身边,如今又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她怎会不喜,要是让她黄泉下的父母有知也会替自己高兴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院外,婢女的长裙被长廊在的雨水溅湿,她们沉默着带着又聋又哑又瞎的男子往内院走,而那名男子俨然是一身新郎官打扮,男子虽有些不解为何他只是在苏家帮工了四年,苏家老太太就会发了善心给他一大笔钱还给他娶了媳妇,但是他从小就没了爹死了娘,这种好事他拒绝干什么呢,娶了媳妇才是头等大事。
婚房的门被打开时是无声的,漆黑中一双手摸上了哑女的滚烫的脸…
恶心……暗室中的人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麻木地抱着头,那人闭上眼死死咬着牙,逼着自己不发出一声音,绝望的面前全是苏家的眼睛,任何不该的声音都会开口之时消失。
天亮后无非是少了一对夫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