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阁并无据点,正如影子一样虚无缥缈,以一句“无信不可知,无人不可杀”闻名于世,只要你出得起影阁要的价钱,影阁中人可以满足你的任何需求。
聂卿心里有了计较,她看着周方讪讪的模样,消去眼中的防范,嗤笑道:“不知道周兄师从哪位仙使学来的这隔空视物的本领,我那路引和身份文书都裹在衣服里,你这一眼看得挺仔细啊。”
就算周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能如何呢,自己必须要去西疆,这人之前直言并不相信父兄轻敌,必然另有隐情,看他言语间那对荣家的鄙视……
而且,自己在乎现在也没办法就能弄死他啊,聂卿余光瞥向那四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护卫,决定等等那江代瑚那书庸。
不待二人继续说些什么,房间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二人扭头看去,只见阿笙换下了那身鲜艳的新娘服,穿着一身麻布袍,头上拿白麻布绑了个丧结,她走到院子里,对着他们六个人跪了下来。
“我要谢谢各位侠士,要不是你们,我可能一生都报不了这血海深仇,”阿笙磕了个响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
聂卿走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她往后望去,女人们也推开房门一个个走了出来,周方看了一眼提白和按白,二人会意打开了包袱,将里面的银子分到了女人们手里。
“阿笙姑娘,你无端遭此大难,是他人的过错,倘若能早些拔掉这个毒瘤,也不会有这种惨事发生,”聂卿收到周方的暗示,她接过按白递上来的银子,塞到阿笙的手里,紧盯着阿笙的双眼认真道:“死者长已矣,生者更要保重自己。”
阿笙心下大惊,手里的银子突然好像在沸水里滚过一样,热乎乎的,她眼眶酸涩,扭过头去。
她明白聂卿的话,她是在告诉她不要轻易地把这条命丢了。
周方看着面面相觑不敢接银子的女人们,温声道:“婶子们收下这些钱吧,反正这钱也是从山上拿的,你们这么多年受苦总得有些补偿,那群山匪已经绝户了,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什么了,接下这些银子,想回去寻亲的就拿作盘缠,想做些小本生意就拿去做资费。”
提白把银子往她们手里一塞,她们彼此看了几眼,也就都接下来了。
这些银子并不是从山上拿的,应该都是周方自己从钱庄里取的,聂卿没看周方,只在心里思量。
狭小的院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淡淡的温情流淌。
院子的大门突然探进来一个头,挫白眼睛微微一动,往外掠去,厉声问道:“什么人!”
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被挫白带进了院子里,妇人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一时不敢靠近他们,直到见到了被聂卿挡着的阿笙,她才好像松了一口气。
“阿笙姑娘,快救救我家二娃,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中午吃了两碗粥就睡了,晚上就口吐白沫。”妇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涕泪纵横地哭了起来,阿笙脸上露出急色,她绕过聂卿,快步走到妇人面前,接过孩子掰开他的眼皮查看起来。
“也没给他吃什么东西,那粥我们一家人也都吃了,大牛也吃了也没事,呜呜呜,我问了村里的赤脚大夫,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连夜翻过山来找你了和林二郎了,呜呜呜……”
聂卿和周方呼吸略略一窒,院中众人都抬头看向阿笙,但阿笙面不改色,只专心致志地查看着那名昏倒的孩童,她一时捏开那孩子的嘴巴,一时握住他的手腕,良久下了决断,道:“应该是误食了毒菇,阿婶稍等一会,我去拿解毒丸。”
趁着阿笙进屋的功夫,聂卿告知了妇人林家村被屠的消息,那妇人先是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等到阿笙拿着解毒丸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这是解毒丸,先喂孩子吃下,我待会再抓几包药给阿婶,等孩子醒了早晚饭后各煎一贴给孩子喝下,不能给孩子吃荤腥油腻的吃食,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阿笙又走回院子内的药房抓药去了,妇人的眼眶红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恨恨骂道:“那群天杀的畜生,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啊,我真是,我真恨不得……”
“那群山匪已经死绝了,”顿白脸色冷酷,“此地的县令那么喜欢收钱,干脆下去继续收!”
等阿笙抓好药出来,妇人接过药包,在原地犹犹豫豫地站了一会,她拉过阿笙的手腕,冲她道:“阿笙姑娘,你不如跟我回去吧,我们村虽然穷,但一间屋子还是能盖起来的,你……”
阿笙微笑着摇摇头,她怜爱地看着妇人怀里脸色转好的孩子,“我本来就是村长捡回来的孤女,虽然林家村现在没了,但是我得在这守着,阿婶不必担心我,林家村是药村,我要是走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要是想来看病不是很麻烦?”
她扭头看向聂卿,说道:“我想用那些银子开个善堂,我以前同林郎一起去县城的时候,看到城外的乞丐里常常有面黄肌瘦的孩子,我打算收徒,林家村的药,应该能帮到更多人。”
聂卿见阿笙虽然面色依然疲惫,但那双眼睛不再充满死意,开始迸发出光彩,她笑着肯定道:“你医术好,那这善堂也算我一份,说不定以后就有人给你送‘悬壶济世’的匾呢。”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完成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约定,她们谁也不会想到,之后许多年,大燕境内每一间“林家药铺”,里面的确都挂着一张“悬壶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