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风营的领地,大飞他们便兴高采烈地围了过来,他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个个红封纸包。
“李老大,楚头,你们可算回来了,”大飞把手里的红封纸包递过去,“看,哥几个刚回营里,荣申那老王八蛋就给我们一人派了一个红封,我打开看了看,里面可是银票呢,哎,你说,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聂卿跟李明溪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都察觉到了大飞话里不对劲的地方,聂卿略转头看了眼站在大飞身后的阿满,见他微微垂下眼摇了摇头,李明溪面色阴沉,冷声道:“以后不要这么说话,荣申已经是西疆军主帅,你这么说话,就是以下犯上。”
大飞眼中狡黠和兴奋一闪而过,他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李,李老大,你在说什么啊?那可是荣申,大帅和少将军战死还没多久啊,你这么叫他?!”
聂卿立刻意识到大飞想唱什么戏了,她本来以为“反目成仇”这件事应该过几天才会发生的,怎么偏挑着今天过年唱?
李明溪把自己那枚玄黑色的兽头令牌往大飞面前一伸,厉声道:“你是忠于西疆军的军旗还是忠于聂大帅,荣大帅如今已经是西疆军的主帅了,由不得你认不认,别忘了风营是因何设立的?我如今是昭武校尉,军令如山,你要是还想在风营待着,就滚回去好好想一下!”
“呵,”大飞冷笑一声,他竭力回想着刚回来时阿满跟他说的话,压抑着自己对李明溪的畏惧,大声吼了回去,“好大一个昭武校尉!李明溪,我以为你是个好汉子,怎么,现在他一个昭武校尉,就把你收买了吗?!我是忠于西疆军的军旗,可是荣申他配得上吗?哼,我军籍在册,无缘无故,你还要为了荣申,将我驱出去吗?!”
“你现在神志不清,”李明溪面色冷得吓人,他把兽头令牌收了回来,对着阿满下令道:“自己滚回去!阿满,看着他!没有我的命令,我看谁敢给他送饭。”
几人不欢而散,大飞不耐烦地挣开阿满的手,粗声说道:“我自己会走。”
风营很明显地被分成了两个阵营,聂卿沉默地跟在李明溪身后,两人走进了李明溪的营帐,大部分将士也低垂着头跟了过来,另一部分则怒气冲冲地跟在大飞身后,他们面带不满,虽没跟大飞一样主动说些什么,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红封纸包扔在了地上,还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等跟过来的人都进了营帐,原本紧张的氛围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壮牛轻轻呼出一口气,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憨笑道:“大飞哥一开始毛遂自荐的时候,我们都不相信他呢,还是阿满哥力排众议说让他来,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刚刚我还真以为他要跟李老大吵起来了,吓得我气都不敢喘。”
李明溪脸上也露出一个笑来,他轻轻摇了摇头,道:“阿满想得周到,这事的确要大飞来跟我吵才最有说服力,荣申现下要杀赵堃,需要其他人的支持,赵堃的确该死,我查到了,他没有动军饷,但是大帅战死之后他又做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赵堃也真不怕遭天谴,当年被他推出来挡罪的那些人凄惨的死相还是没有震慑到他,财迷心窍,恨不得身体里流着的血都是银票的味道,这种事情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那些被卖到西戎各国的少男少女,大多都变成了低贱的僧奴,苯教盛行活人祭祀,每一年的血池里不知道要填多少条人命。
“风营不可能一下子所有人都默认了我的说法,”李明溪重新沉下脸色,一如往昔那般冷酷,“我挑出来了大飞他们,这几个人之前没少给荣申找麻烦,风营分成两派,荣申才会稍微放下一点戒心,先腾出手去对付军中其他几家人。”
说到这,李明溪突然止住了话头,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道:“今天过年,先不谈这些晦气的事情,大家先回去给家里人写年信吧,军中的寄信官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别耽误了时辰,给家里人报点高兴事儿。”
众人没做多想,都点点头说了两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他们也的确想着给家里人写信了,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风营天天面对的都是烽火,军中书信份额都是限定的,多出来的年信便显得十分可贵。
聂卿知道李明溪还有话想说,便留了下来。
“现下军中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等其他人走尽后,李明溪面色凝重地走到自己的桌案前,从上面堆叠在一起的文书里拿出来一份羊皮地图,“但是荣申知道其他人不会眼看着他就这么吞掉赵家在军中的势力,唯有我们,我们是变数。”
“荣申不会相信风营所有人都会真心向他,他也不会相信我,”李明溪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他面上显露两分疑虑,思量片刻,他抬眼看向聂卿,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跟在荣申身边的那个荣昭,似乎一直在帮我们。”
聂卿闻言轻轻点头,她肯定道:“我也这么觉得,之前我们从倒篮沟逃回来,荣申是有意让人趁着那个机会截杀我们的,你将兽头令牌扬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犹豫,若不是荣昭那么‘巧合’地出现,当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聂卿仰头看向李明溪,眼中布满深意,“我一直觉得荣文熹此人深不可测,他有真才实学,但是好像隐藏了不少东西,我现在也看不清他是敌是友了。”
营帐中陷入一片静默,二人望着桌案上的羊皮地图,心都往下沉了沉,赵家分管西疆军的军饷,是因为他的宗亲遍布肃州几座城池,荣申当时眼光只能看到脚尖左右两寸地,非觉得得安排个不一样的人来管着军饷,不然聂河势大对他不利,赵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倒是给自己搬了个砸脚的泰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