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皓在旁边看着,见聂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紧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一些,等聂卿将西疆军中后勤、探卫的事又安排过一圈之后,他道:“我们现在能一直守,可是望京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荣昭和越太守都说楚将军之前已经安排人到望京求援了,可是过去这些天,连一封回信都没有,锡蓝城的城墙,可不比佛母城。”
最后一句话落下,在场几人心头的石头又变得沉重了一些,周瑛“啧”了一声,“不管望京那边究竟是什么消息,咱们都是要守的。”
“我没说不守,”荣皓瞥了周瑛一眼,“真要城墙塌了,我们都得拿自己的身躯去堵,只是我们不能这么干耗着。”
“不会干耗着的,诸位将军放心吧,”聂卿想起来秦舫匆匆骑马回京的背影,她现在才知道秦舫要对抗的世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但是她相信他,能从世家嘴里把禁军给派过来,“不管京城里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心思,圣人是不会眼见着我们西疆军被困的,禁军一定会过来,在此之前,就得看我们的了。”
周瑛站在聂卿旁边,看着她对着沙盘专心致志推演的模样,脑中有一晃神想起来聂河的身影,从某个侧影看上去,这两人十分神似。
聂家人丁单薄,家风清正,家中男子从不纳妾,一生只娶一位妻子,望京所有世家女儿都想嫁进去,特别是这一代聂家只有聂稔和聂卿兄妹二人,聂稔是天子都夸奖过的少年将军,都说武将粗鲁,聂稔却是个温和内敛的性子,他待人谦和有礼,相貌俊美。
与他父亲聂河有很大不同,倒是聂卿,看着温驯,实则性子跟聂河一样锋芒毕露。
周瑛在心中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把那些涌上心头的劝诫之语都按了下去,聂卿做事果断,楚锦书和老夫人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她既然来了西疆军,必然是已经做好了打算的,他可是看着聂河怎么教这个女儿的,那些陈旧的规矩,怎么能成为她的桎梏呢?
几位将军各自领命,从军帐里走了出去,荣昭站在聂卿身边,低声问她:“影阁可曾给你来信,京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聂卿无意识地揉了揉桌边的地图,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严肃,“不知道圣人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但是周家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西戎人围城,现在就是时间问题,咱们多撑着。我现在担心的是,檀安和栖安,我不该答应他的请求,真只让他们两个去做任务。”
西戎联军动了起来,锡蓝城反倒越发安静了,所有人都被沉默地调动起来,城中该迁移的百姓都被迁移了干净,现在还留着的就是一些老弱病残和执意不肯离开的年轻人了,越安接受了他们往太守府递交的请愿书,让聂卿收编了一支西疆民军,他们在城中搬运着粮食和兵器。
刘十方深谙偷袭之道,从那座小镇到锡蓝城的这段路程里有许多个短短的林子,西戎人的前锋军果然跟他们预料得一样,把那剩下来的四座重型投石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珍贵,那重型投石机的体型十分巨大,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看上去都十分显眼,底下虽然有轮子,但是还是需要象兵来拉,刘十方第一晚趁着夜色埋伏在林子旁边,远远看着西戎人卸下身上的甲胄,疲惫地坐在了地上,看着他们刚刚拿出锅釜,刘十方就下令弓箭手放箭。
长箭威力巨大,但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没能射中几个人,但足以让西戎联军如惊弓之鸟般动了起来,刘十方之前就命令众人放完冷箭就跑,西疆军将士早就摸熟了这片地形,他们身穿黑色的夜行软甲,都不用借着光,就顺着之前安排好的路线迅速离开了。
倒是西戎人的这一部分前锋军,他们几乎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了,所有人都强打着精神迅速穿起了刚刚才脱下的甲胄,火把将夜空照得通明,西戎人的叫喊声从这边传到那边,他们拿着长枪和刀剑警惕起来,巡查四周却一个人都看不见。
但是他们还是不敢睡,西戎人的主将猜到了刘十方他们的打算,也只能恨恨地骂两句“狡猾的燕人”,他们换岗,有些人睡下去没两个时辰就又被叫起来守夜,第二天又被号角声叫醒继续急行军。
前锋军每路过一个小林子都心惊胆战的,刘十方他们在有的林中道上挖了陷阱坑,有的则没有,这些陷阱在前锋军经过的头几个林子比较密集,那坑里藏了尖锐的木棍,人掉下去运气不好就立马被穿了个透心凉,如此几次,前锋军看见同伴惨死的景象遇见林子都不敢进。
大燕人好像摸清了他们每一夜要停驻的地方,第二天晚上也是如此,前锋军刚刚摆下炊火器具,那些暗箭就像是被鬼魅射出来的一样,并没有伤到人,但是还是让前锋军警惕地动作起来了,等众人慌忙地东奔西跑后,又发现无事发生了。
这种吊诡的伏击真是让前锋军不堪其扰,但是他们不敢赌,第三日一早,营地里来了个贵使,探卫发现前锋军很快就改变了策略,他们行军的速度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