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征~人未还!”卢植又高唱第二句,声音高扬,一字一顿,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喊出来的。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最后一句吟完,卢植做拔剑状,一手按鞘,一手噌的一下,拔出腰间宝剑。
空空如也的手,做握剑状,举至身前,卢植曦曦端详,形如观剑。
老师举止狂放,刘备知道,老师醉了。
卢植忽又“插剑入鞘”,目视刘备,一双老眼满是沧桑。
“玄德,你军中孩童不少。
你且告知于我,为何在这行军慌慌之际,不避辛劳,要教孩童诗书学问?”
刘备沉默良久,拱手一礼,刘备直起身体,直视老师,“如今天天扰扰,有将乱之象。
若天下纷乱,十年亦不能定。
若十年后,天下仍乱,学生思之,若此时欲求治世,必以人才为重。
人才何来?备以为,人才乃教化而来。
与其十年后,苦盼人才,倒不如,于当下,自教人才。
今日嘤嘤孩童,待十年后,累累栋梁也!”
“今日军中教化,乃为十年之后长计也!”
刘备说着,把自己说的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卢植怔怔的看着刘备,看了良久。
卢植觉得,不认识眼前的学生了。
又或者,当年刘备少年求学时,只求学数月,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学生。
“好!好!好!哈哈哈哈!”卢植连道三个好字,手用力的拍在刘备肩上,而后,仰头哈哈大笑。
笑得豪情荡漾,再无有一点英雄气短,满怀愤郁。
良久之后。
卢植正色问刘备,“玄德,你是否想问,我愿不愿回去,夺回董卓手中兵权?”
刘备拱手作礼,毕恭毕敬,“全凭老师吩咐。”
卢植面上带笑,“若某说,老夫不愿去夺回兵权,你待如何?”
刘备急了,“可是老师,若如我军师所言,失却柱石之军,汉室脆危……”
卢植笑了,“此我知也。”
“那老师为何……”刘备满脸不解,恍然间,刘备好像明白老师为什么不同意去夺兵权了,忙又劝到,“敢叫老师知晓,我军中万人,虽民夫众多,然日日操练,不敢一日或忘。我军中可战之兵,少说四千,我两个义弟关张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那董卓西凉骑虽强,我等不惧他……”
“玄德,”卢植打断刘备的话,看着刘备,笑意莫名,“我遍观你军中里外,知你部军力强实。”
刘备不解更深,欲言又止,还待再劝。
卢植摆手制止。
转身,卢植背起手,往野地里随意走起,刘备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玄德,你麾下军师,孟羲小友,此子不凡。
可到底,是个娃娃。”卢植停步,目视眼前荒草乱滩,笑着摇头。
滩中,白鹤起,倏忽飞远,卢植目光随着白鹤,渐远天边,“夺不夺兵权,昨夜我彻想半夜,有了计较。
孟羲小友说,朝廷失柱石之军,天下豪强若有反心,汉室必危。
此中,有不备之处啊。”
“他言说,天下豪强,若有反心。
可谁言,汉室无有忠良,又怎断言不能再有柱石起支?”
“玄德啊,”卢植语重心长,看着天边,目光幽幽,“你我师生我相逢,老夫观你治军,观你军中种种,倍感欣慰。”
“谁言汉无柱石,玄德你,便足为柱石也!”
“玄德你此去讨賊,老夫不忧黄巾贼情。
有玄德你,老夫不忧他董卓如何,不忧他豪强坐大!”
卢植猛地回身,直直的盯着刘备,郑重问,“玄德,可敢担柱石之任?”
被老师寄托如此重望,刘备情绪激昂,涨红了脸,“虽九死不悔!”躬身,用力下拜。
“哈哈哈哈!”
卢植轻抚长须,在这旷野之中,仰头畅快大笑。
大任有继,因被奸人诬陷,因被夺兵权,因被压在囚车中被百般折辱的种种愤郁,在这一刻,忽然云淡风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