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都拉长,双方兵力都分散,变化一样,但权重不一样。
于涿州军,包围圈拉长了,不过是包围松散了一点,包围圈还是包围圈,区别只是能围杀官军五成人和围杀其四成的差别。
然而对官军来说,本来大道上行军,成六列纵队,外两人是盾兵,中是枪兵和弓弩手。
这样,虽是行军队列,虽是身处重围之中,但一旦涿州军发难,还能挣扎一下的。
要是把队伍拉长,六人同排,就得拉长成两人同排,两人一排的细长行军队伍,就像是哪哪都是七寸的蛇,骑兵冲哪哪断,都不用骑兵,步兵一个枪兵挺着枪冲过来直接就能截断行军队列。
关键就在这里,拉长队伍,于涿州军而言,是包围圈坚固与否无关痛痒的问题,于官军,是生死之重。
明知行军队伍越紧凑,队伍就越短,就利于涿州军合围,然而皇甫嵩却不得不尽可能收缩队伍。
皇甫嵩是不得不陷入阳谋之中,身不由己的配合涿州军的包围。
——
再往前走,走着走着,转过一片小小的树林,皇甫嵩突然停下,惊骇的看着前方。
在前,刚转过树林,皇甫嵩猛地看到,过了树林之后前方道路两旁,离路几十步侧外,不知多少兵马早列阵在此,恰好前方地势平坦,路两边列阵的兵马乌泱泱如同长墙,从路这头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
好一道漫长人墙。
只粗略一看,能看到的,少说得有两万人上下,往后,不知还有多少。
皇甫嵩被漫长人墙震住了。
皇甫嵩一停,官军行军队伍也停了。
官军队伍一见停,领着骑兵押后的张飞立刻就知道到地方了。
到第二段埋伏了。
合围之势是分两段来的,第一段皇甫嵩已经见了,是暗伏,是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来。
涿州军如此布置是为了震慑官军以避免官军狗急跳墙的防备手段。
第二段合围,才是涿州军主力,才是真正的铁桶阵势。
张飞见官军队伍不动了,立刻留下一半骑兵在后继续压阵,他本人则领着剩下一半骑兵匆匆到前边去了。
不一会儿,皇甫嵩尚未从震慑中回过神来,突然就听见骑兵动静,转头一看看见涿州军骑队从两侧跑过,绕到前边去了。
片刻后,涿州军骑队全绕到了前边,并不围堵路中,而是分列两旁。
从中,出来一骑,而后又是一骑。
前一骑,涿州军猛将张飞是也,后一骑,身量小小,一少年。
少年马前,有人帮着牵着马。
眼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凑头交谈过后,从涿州军骑兵队中,出来一骑。
涿州军传令骑兵走到皇甫嵩面前停下,声问,“何不前行?”
皇甫嵩默然良久。
罢了,前路有合围,端的现下就不是身处合围。
皇甫嵩下令,令大军进发。
停滞半途的行军队伍,再次动了起来。
中间隔了没多远,官军动,围在官军两侧的包围圈也在动,当皇甫嵩到跟前和李孟羲碰头,前后两段合围阵势也接到了一起。
铁桶合围阵势,恰如其分,两个铁桶阵势,无缝衔接了,一点空挡不让官军见。
李孟羲与皇甫嵩数步相对。
皇甫嵩越过李孟羲,朝后连绵人墙扫一眼,目光回转,看向李孟羲,神色复杂问道,“尔涿州军,到底多少兵马?”
“只九万有余,”李孟羲淡然答到,“车垒合围时为九万人,现下于路设围,亦是九万。”
皇甫嵩瞬间琢磨到了什么,眼睛一睁,“莫不是……昨夜之时?!”
“然也!”李孟羲笑了。
皇甫嵩瞬间就明白了。
明白过来之后,皇甫嵩一阵懊悔。
早知道昨夜涿州军连夜把兵马调走,早知如此,昨夜就直接突围了,何必今日反又一脚撞到包围之中。
皇甫嵩目光微凝,李孟羲看了良久,一字一顿的问,“你就不怕,老夫昨夜反杀过去?”
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我军主力虽尽皆调走,然老将军以为,某真不留兵马守备?我军土垒深壕岂是毫无用处?再有,徒你官军有营寨,我军就无有营寨?
昨夜某连夜调军,走八万,留守一万,此一万兵力,仗土垒之利,足挡老将军三万之众。
纵挡之不能,我军退后尚有营寨可依。”
“老将军问我,可惧昨夜反扑。”
“不惧!”李孟羲哈哈笑了,“纵老将军倾军反扑,我军决计不致落败,最颓,不过均势而已。”
皇甫嵩低头轻叹,无言以对。
说的不错。
昨夜涿州军虽调空了兵力,兵力十不余一,然余的这一万,借地利,借营寨,仍足以相持,看似用险之举,实则,与涿州军无险。
皇甫嵩再一想到,难怪白天不撤围,非要等到天将亮未亮之时,非等凌晨,原来是为了趁夜调动兵力。
何必还留一万,就是留一千,就是一兵一卒不,就扔个空寨在那里,漆黑一片,谁能知晓空寨是空寨。
得知了真相的感受,并不好受,皇甫嵩知道自己完全落入了涿州军的重重算计中,每一步都落入圈套。
智不如人,怨不得别个,只是,皇甫嵩看着面前稚嫩的不可思议的小少年,皇甫嵩心里很不是滋味。
输的彻彻底底,输给了一个小娃娃。
皇甫嵩心中郁愤难平。
李孟羲让开了过道,手指身后连绵阵势,朗声道,“之前两里,挟制将军之兵力,不过一万五千,只当将军兵马半数,先时合围虽成,阵势单薄也。
若老将军彼时欲决胜负,则胜负难料。
往前,我涿州军主力六万皆在,晚辈数日辛劳,方置得此八十里长围。
与老将军言明,再前重围,绝无单薄,乃步步森严。
请行!请老将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