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一切准备妥当,用竹竿为骨架,用树杈当角,用草绳绑缚,用麦秸填充的“年兽”,一气准备了足足三十个。
按两个一组,三十个烧完能烧到晚上去了。
在祭台前方,有用破口袋或是麦秸或是树枝垫成的一个一个座位,座位前后左右整齐排列,总有四百余,可同时满足四百余人祭拜之用。
这一切完,本还想让士卒举着旗帜围在祭台左右以增声势,可找来找去,能找到的漂亮一些的旗帜,大多都是大汉制式军旗,旗帜上偌大的一个【汉】字显眼无比。
既然已经决定和大汉朝廷对着来了,那能减少汉军旗的使用就尽可能要减少,此是政治考量。
李孟羲也去找了非大汉旗帜的其他旗号,可找了一圈,军中【刘】字旗不少,可大多都做的很粗糙,只是一块麻布随意写了字然后绑个棍就做成了,如此简陋的旗帜,和华丽的祭台不搭。
所以,要么漂亮一点,用汉军旗,要么就考量一下政治影响,用难看的破布旗,而两者,都不合适。
所以,综合考量之后,便舍弃了旗帜一项。
最后,再找一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卒,再从教书先生中找了一个通晓祭礼的人作为礼官,齐全了。
——
此日为新年第一日,经昨日持续了一天的宰杀牲口,今日的饭食多了荤腥,荤腥乃是将杀牲口得到的牛血骡子血马血之类的每伙分上两瓢,然后血混着粮食一并煮了。
因是旦日,军中特意多发了些盐,大把盐撒下去,煮出的粥又腥又咸,若按李孟羲的评价,牛血咸粥属于是难以下咽的等次,但于民夫们和军众们来说,粥比平日稠的多,还有咸味,比平日吃的好的多。
民夫们刚好吃饱喝足的时候,军令下达全军,令十二生肖旗一百二十营一千二百队全部集结待命。
全军离营,从各扎营地齐动起来,人流与旗帜如无数细小的溪流向大道汇聚,然后按着编制沿路从前到后一字排开。
待队伍集结完毕后,传令骑兵来报,李孟羲估算了下时间,集结用时大约半个时辰多,十几万人,集结整队用时,半个多时辰,算得上迅疾了。
能半个时辰全军集结,若是有战事,亦能半个时辰十几万人集结作战。
此时的义军,比精兵比不过,但远超寻常流民队伍,已达军队的基本水准。
待传令骑兵领着队伍到祭台前列队完毕,十几万人黑压压一片,人影无边。
当着人山人海,李孟羲本想讲上两句呢,可一看,人太多了,又没有扩音器,纵是大嗓门的张飞过来,张飞一声吼,前边听得见,后边决计听不见。
无奈之下,只能还用老办法,用人工喇叭,让传令骑兵绕着圈喊。
传令骑兵们得令之后,绕着穿插在队列中四处奔走着,边奔走边高声呼喊,“今日旦日,军中大祭,各队可依次前往祭拜!”
“今日旦日,军中大祭,各队可依次前往祭拜!”
……
传令骑兵奔走呼喊着,队列中,民夫们窃窃私语。
“喊的啥吗?”
“说是今个旦日,喊咱们祭天呢。”
“奥。瞅见了!那不?前边那个台子不就是?”
民夫们伸长了脖子往前看,都看到了披盖着丝绸华丽无比的祭台,见祭台高大奢豪非常,民夫们都振奋了,迫不及待起来。
李孟羲抬头看,看天色将近中午,他下令,大祭开始。
立刻,在战兵带领下,第一波,十二生肖旗鼠旗第一营第一至八队,共计约四百出头老老少少男女皆有的一大群人离队而出。
第一波出来的人略忐忑又兴奋的跟着战兵往前走,后边没轮到的大片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用力挤着想挤到前边看,若不是早安排的有甲士四处约束着,估计想凑热闹的人直接就挤出大乱子了。
第一队祭拜的四百男女老少到了一大片席位之前,战兵百夫长下令各人自行上前各找一个座位。
此时小有问题,上前祭拜的人是按军队队列编制上前的,而军队队列编制当初编队时,没有太严格的区分男女老幼,于是乎让民夫们各自向前,按队列顺序往前一走,结果是,有的妇人排到最前边去了,还有的半大年轻后生也到了前边,而有些年迈的老者,却拉到最后。
军中十几万人,论出身,全都是黄巾,全都是流民,一队之中,相互间亲朋无二人,比比皆是不熟的人,可此时,几百个陌生人到了祭拜时,自发的开始讲起了礼节。
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民夫们开始相互拉扯谦让,一群人自发的选出人群中最年长的老人家,热情的请老人家向前,而往往,被一众陌生人如此礼遇,老人感觉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上前,连连推拒。
如此相互礼让的一幕,算得上好事,因,衣食足才知礼仪,生存压力没有了,民夫们才会在祭祀前会相互谦让。而若是这些民夫们依然是流民,如出一辙的麻木冰冷,就完全不会讲礼仪,也不会讲什么老幼谦让。
关羽和李孟羲站在远出看着祭台前的一幕,他们两人看着热闹不已拉拉扯扯相互谦让一片和谐的场面,关羽看的面带浅笑,而李孟羲看的皱眉。
李孟羲皱着眉头唤过传令兵,他交代了传令兵两句,传令兵便跑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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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兵跑到祭台前,对一众还在拉扯谦让的民夫们到,“军师有令!祭祀不论尊卑大小,前后无谓,抓紧站好,莫耽误了时辰。”
军令一到,民夫们不好再拉扯了,赶紧随便找了位置,不管是破麻布垫的位置,还是麦秸垫的位置,随便找了一个位置站好。
民夫们各自就位,随后,有战兵将两个“年兽”扛到了祭台前,在祭台两边一边放了一个。
民夫们看见似鹿似虎又似马的年兽,反应跟当时匠人们的反应如出一辙,民夫们伸头侧目以窥,都觉得用用竹木扎成的年兽观之神异。
之后,从祭台边走上来一个精神烁立的老人,此人便是从教书先生中选出的一个礼官,负责主持祭祀事宜。
礼官走到祭台和一众民夫们之间,目光扫过一圈之后,然后转身,对着祭祀高台上的皇天后土牌位躬身拜礼。
礼官动身一拜,后面的民夫们见状参差不齐的有人学着也拜,有人反应不及,有的干看着无动于衷。
礼官躬拜三循之后,康慨激昂的念了一篇祭拜皇天后土的祭文,祭文大体,是祈福免灾之类的内容。
祭词罢,礼官对年兽左右的持火之士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引火!焚年兽!”
早有准备的士卒立刻把火把放到了年兽下边把年兽引燃起来。
烧年兽的动作,吸引住了大片的目光。
“礼起,叩首~”礼官扬声唱喊着,转过身,对着高高的祭台,肃穆跪拜。
民夫们目光大多被年兽吸引了过去,礼官说跪拜叩首,民夫们仓促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赶紧跟着礼官跪下,跪到了麦秸或是麻布的席位上,然后以头触地的跪拜。
一跪毕,礼官再喊,“再叩首~”
再跪罢。
“三叩首~”
如是三叩,在旁边看着的李孟羲就感觉民夫们跪拜的时候,可谓是参差不齐,高一个低一个的,乱七八糟。
“礼毕!众人退席!”礼官起身,对众民夫唱喊到。
民夫们左顾右看着,稀稀拉拉的往回走,边还不时回头看。
民夫们刚开始下场,这时,烧了一会儿的年兽这才被烧透,竹节开始噼里啪啦的响。
这第一波祭祀,李孟羲觉得不是太好。
第一个问题,不齐,数百人要是一齐磕头跪拜那才壮观,那才肃穆,可跪的乱七八糟的,不像回事。
想了想,李孟羲想起了训练队列时的方法,队列训练可以用教导队作为标准示范,同理,现在也可以把教导队叫过来带着民夫们跪拜。
至于祭拜时的第二个问题,李孟羲觉得时间太赶趁,才跪了三下,祭台都还没看清了,都还没明白咋回事呢就要下去了,如此祭祀,能有个什么用。
李孟羲唤传令兵分作两头,一人去找教导队前来,一人去唤礼官前来。
教导队离的远,礼官先一步被叫过来了。
李孟羲问礼官,“祭祀之时,按礼,得跪拜几次?”
礼官答,“依礼三次便可。”
李孟羲道,“三次略显仓促,若改为九次,合乎礼仪否?”
礼官再答,“九次亦好。”
李孟羲点了点头,道,“那便如此,往下,皆叩首九次,且,每次跪拜叩首,你不妨慢一些,等长一些,使不有赶趁之感,越庄重越好。”
礼官受命,朝李孟羲拱手一礼,复又去了。
与此同时,那第一波参与祭拜的民夫已经回到队伍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