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
虽然眼睛疼得睁不开,可已经苏醒的霍清从背部柔软的触感中就能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床榻又硬又冷,这个天已经活像一块寒冰一样,只有生活在阴暗中的寒虫才会喜欢,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暖和,周围也不可能有这么好闻的香薰气……
除了眼睛无法睁开,霍清的双耳也只能捕捉到些许模糊的声音。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霍清感觉像是有很多人在围着自己,紧张而焦急。
头……好痛……
霍清猜到自己的眼睛睁不开,恐怕是发热烧晕了眼睛,不过霍清并不着急,大概是因为他打心底里就不想醒来,只想永远这样沉睡下去才好。
假寐不愿离旧梦,只为故人忆红颜。
就算那么久未见,她的面庞在自己梦里还是那么清晰动人。只是这一觉里见到的她,似与以往有些不同,抬头望见的她是衣香鬓影、雍容华贵,比任何一位文人墨客笔下的牡丹都还要美艳,穿戴在她身上却并不俗气,仿佛这一切天生就属于她。
真美,可是……她好像在哭。
这个梦比我以往做过的都要真实,甚至梦里的她还有别的名字,叫惠妃。
妃?只有皇帝的女人才能被称作妃,她怎么可能会被叫妃呢?她跟我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自由,她还在等着我那钱去赎回她的卖身契,又怎么可能会愿意成为皇宫里的一只囚鸟呢?
我就说,这一定是一个梦。
梦里的我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她脚下,像一块垫脚石般供她踩踏,没有一丁点儿的不情愿,莫名却感觉痛极了,痛的不是被踩的背,而是心。
我知道她并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所以她哭,我就跟着哭。
我是为她而哭。
这是第一次,我梦见了她却想快点儿醒来。虽然我知道醒来了就不能见到她,可就算在梦里我也不想看见她哭,她在我心里已经流了太多泪,多到快把其他美好的回忆都冲刷干净了。
醒来吧,人总得面对现实。
万一幸运地睁开眼后看见的是奈何桥,打翻孟婆的碗后,接下来的几十年光阴,我便只需要坐在石阶旁安安静静地等她就可以了。如果这一次上天能如我所愿,那该多好啊……
霍清缓缓睁开眼,没有看到奈何桥,也没有接过孟婆手里的汤,而是看到了梦里的她,那个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她,和梦里一模一样。
我一定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不然她怎么可能守在我的床榻边望着我,怎么可能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好暖,暖得让我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
“霍清……”
惠妃不可置信地蹙紧眉头,就这么凝视着霍清,所有想说的话在这一刻都不如这一个眼神来得炙热分明。
霍清的名字,惠妃便是想到也能泪流满面,更何况如今是亲口唤出,亲眼见到……惠妃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溢出,顺着捂嘴的手无声地流下,背脊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泪水划过惠妃干裂发白的嘴唇,似乎是一种滋润的安慰。
为了照顾霍清,惠妃滴水未进,膳食也是被下人们端进来又原封不动地端出去。因为她生怕自己的眼睛离开霍清分毫,就会错失他醒来的时机。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两人漠然无声地相望,将房间里的其他人隔绝在外,用眼神交流着只属于彼此的思念。
长羲在门边默默看着这一切,也听着屋内太医们的闲言碎语。
“既然他已经醒了,各位太医们就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