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解放:“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小丁知青才多大,人家是知识分子,不可能这么狠。”
张庆发:“知识分子只说明他做学问好,没法说明他还是个好人,今天他没过来的时候,你能想到他还嫌弃咱们村吗?”
张庆发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以前都觉得丁一鸣挺好的,阳光积极,虽然干活差点,但人家不偷懒,而且跟村里人都相处的很好,一看就是个心定的。谁知道,今天他就过来打他们的脸了。
四个人坐在桌边,都不说话了,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黄大夫背着他的药箱跑了出去,大队长一看,连忙走出去,拽住后面的人问:“谁生病了?”
……
楚家,温秀薇坐在床边,只垂泪不说话,别人要是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就说,等大夫来了,看过楚酒酒以后,然后她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大家。其他人以为她是没心情跟他们说明情况,其实,她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拖延时间,她也能想出一个更好的说辞。
原本如果出了这种事,大家应该都去找楚绍问情况,但这是头一回,楚家有了一个大人,虽说只是刚下乡的知青,连十八岁都没有,但至少,她算是一个大人了。所以,所有人都等着温秀薇开口,浑然把她当成了这件事的主心骨。
很快,黄大夫来了,大家都出去,只剩下温秀薇、楚绍和韩生义在里面,妇女主任跟着走进去,大队长和两个副队长,就跟其他的村民一样,挤在楚家的堂屋里。
黄大夫坐在楚酒酒身边,望闻问切一条龙,温秀薇看着他的动作,无比紧张。
这回她是真紧张了,她怕黄大夫看出楚酒酒其实没事。附近几个村子,全都听说过黄大夫的妙手回春,一般来说,赤脚医生的医术不会太高明,但万一呢,万一这位黄大夫,就是避世的扁鹊呢。
紧紧盯着黄大夫的表情,终于,他看完了,站起身,他对着床上的楚酒酒叹了口气。
妇女主任赶紧问:“咋样?你别总整那一出,有话就直说,叹什么
气!”
黄大夫:“……”
“没啥大事,养几天就好了。”
妇女主任皱眉,“没啥大事?娃子都晕了怎么还叫没啥大事,你看没看出来她是怎么晕的。”
黄大夫无语,他是大夫,又不是半仙,还能推算过去发生的事情啊。他摸的脉象里,楚酒酒确实没什么事,就是体内湿气有点重,应该喝些祛湿的汤药了。
他也是有自己的名医包袱的,孩子就是不醒,他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他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吗?既然没事,他就随口说了一个万能的理由搪塞大家,反正要不了多久,楚酒酒就自己醒了。
“真没什么事,娃子是受惊了,你看看她这浑身上下,等她醒了,赶紧给她洗个澡吧。”
妇女主任继续追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黄大夫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这个嘛,不好说,说不好。”
妇女主任:“……”
要不是村里唯一一个会医术的就是你,就冲你这不靠谱的样,早就被解雇了。
温秀薇在一旁听着,发现这大夫还挺善解人意的,用的理由都是那么符合情况,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天都没动的楚酒酒,装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现在心里肯定跟有蚂蚁在爬一样难受。收回视线,温秀薇跟屋里的人说道:“既然没事,那咱们先出去吧,我也想把事情跟大家都说清楚。”
一听这个,妇女主任站了起来,黄大夫的工作结束了,他对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没兴趣,于是背着药箱离开了,楚绍最后一个走出卧室,又看一眼楚酒酒,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他咳了一声,转过身,重重的关上了门。
听到这个信号,楚酒酒刷的睁开眼,她怕有人再进来,都不敢坐起来,只是疯狂的在被子底下伸展胳膊腿。
累死了!早知道要装植物人,那她还不如狠下心,给自己烫出一个疤来呢!
外面,大队长早就等不及了,温秀薇走出来,她双手放在身前,虽然穿着跟别人一样的粗布衣
裳,但她行为举止都像个大家闺秀,对着众人,温秀薇深深的鞠躬,等别人把她扶起来以后,她才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起来。
在她的故事里,徐杰是手握权力横行乡里的恶霸,而楚酒酒和她,都是被恶霸看中的凄惨老百姓,恶霸先是要用强权逼她就范,她宁死不屈,期间偶遇楚绍兄弟,同为底层老百姓,楚绍替她打跑了恶霸,可谁都没想到,恶霸竟然因此记恨上了他们两个人,于是,他趁着所有人都不在,抱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楚酒酒,将她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锅炉房中,然,天道昭昭,恶霸遭到报应,锅炉突然炸开,把恶霸砸晕在地上,楚酒酒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受了轻伤和不小的惊吓,至今未醒。
温秀薇自责且害怕,她不敢把楚酒酒留在徐家湾,于是,这才一路把她带回了青竹村来,毕竟,青竹村是楚酒酒的家,这里没有徐杰这种恶势力,相信青竹村的村民,会保护她,给她一个公道。
她讲的抑扬顿挫,天怒人怨,期间适时加入一些眼泪和控诉,听的妇女主任大受感动,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再看旁边的楚绍和韩生义,他俩默默看着温秀薇,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韩生义:秀薇姐,你可以的。
楚绍:家传……他终于知道楚酒酒的家传是来自哪里了。
其实温秀薇也没说谎,她就是加了点润色,还有某些细节,夸大其词了一点,外村人欺负本村的孩子,还想欺负下乡来的知青,虽说这知青不是本村的,但也够让人愤慨的。大队长气的拍向楚家唯一的一张八仙桌。
“岂有此理!徐杰这小子以前就是个混蛋,没想到他现在还变本加厉了!酒酒才多大,这个狼心狗肺的,太不是东西了!”
妇女主任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对这种事,一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活该,砸晕他,怎么没砸死他呢!对一个小女孩下此毒手,枪毙都是轻的!”
陈解放:“妈的,听得我心里这个火啊,老子不是东西,儿子还青出于蓝了,更不是东西!温知青,你放心,他们村要是敢来要说法
,我就把他们都打出去!”
张庆发:“打就能解决问题?你怎么总是像个土匪,咱们应该按流程解决问题,等楚酒酒醒了,好好问她一遍具体情况,到时候直接去徐家湾拿人,把他送到镇上去。”
陈解放:“你在开玩笑么,镇上跟徐长河穿一条裤子,送过去,还不当天下午就放出来了啊!”
围观的村民:嚯。
一不小心,还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幕。
陈解放一时口误,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大队长看一眼外面村民的表情,头疼的扬起手,让他们都别说了,“行了,先回去,让酒酒在家里好好休息,应该怎么办,红英,你点子多,你想个章程出来。”
“走了,都出去,等徐家湾的人来了,你们再过来。”
大队长一口咬定徐家湾的人会来,因为他最了解徐长河是什么德行,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伤了,他不过来拼命,那是不可能的。这人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不要脸,没理也要搅三分。
大队长一轰,外面的村民就都走了,大队长最后离开,临走时,他转过身,对温秀薇说道:“温知青,谢谢你把酒酒送回来。徐长河这人……他太记仇了,你最近几天,就别回徐家湾了,不安全。先住在我们青竹村吧,要不就住谢主任她家去,他们家还有一间空屋子。”
这个大队长确实是好人,自己不是青竹村的,他都愿意照看自己。温秀薇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摇摇头,“不用了,陈队长,我放心不下酒酒。”
一旁,楚绍也说道:“陈伯,我家就有空房间,先让温知青住在我们这吧。”
看起来他们几个关系都挺好的,大队长想了想,点点头,“也行。楚绍,你晚上睡觉警醒着点,我怕他们大半夜就过来。”
楚绍听了,心里更加警惕,“知道了,谢谢陈伯。”
终于,大队长也走了,温秀薇原本感恩戴德的表情瞬间变化,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总算是把青竹村的人糊弄过去了。
这只是开始,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没人说话,温秀薇、楚绍
、韩生义,三个人都肃着脸,趴在门板上,听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吱呀一声,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楚酒酒探出半个脑袋来,问道:“他们都走了吗?”
楚绍:“走了,你过来。”
楚酒酒一听这几个字,头皮顿时一紧,上午温秀薇怒气冲冲的模样还在她脑子里回想,她觉得楚绍叫她过去,也是要对她发火。
犹豫半秒,楚酒酒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楚绍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直到她走近了,他才抓起她的手。
嗷的一声,楚酒酒叫了起来,楚绍刚才正好碰到她的烫伤,烫伤跟割伤不一样,割伤疼过那一阵,后面慢慢就没感觉了,而烫伤除了最开始不疼,后面会一直疼,疼上很久。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一听说别人被大面积烧伤,都会特别同情的原因。
毁容是其次,那种煎熬的疼痛,真的会让人恨不得立刻就去世。
她叫唤的时候,楚绍已经松开了她的手,皱着眉,楚绍问她:“你这是怎么弄的?”
楚酒酒:“就不小心碰到了嘛……”
楚绍:“别跟我撒谎。”
楚酒酒一愣,她托着自己的手掌心,抬起头,发现另外三个人都在看自己,抿起下唇,她只好说了实话:“徐杰他受的伤特别严重,我怕我要是一点伤口都没有,他们就会说是我干的,所以我就想,给自己也弄一点伤出来。”
“然后你就准备自己烫自己?”楚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到底怎么想的,没有伤就是没有伤,别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好了!”
楚酒酒垂头不说话,韩生义的脸色也不好看,“徐杰怎么样,是他自作孽,你以为弄出一点伤口,就没人说是你的问题了?哪怕你受伤比徐杰还多,照样会有人这么说。”
知道自己欠考虑,楚酒酒抬起头,“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当时我不是太着急了吗,徐杰看着都快死了。再说了,我也没真的干啊,我刚碰了一下,就疼的不行,哪还敢往自己身上放。”
听着楚酒酒的话,楚绍感觉她还是不知道错,拧眉
上前,还没张嘴,突然,旁边的温秀薇一声不吭的走到八仙桌边上坐下,而坐下以后,她曲起并拢的手指,放在唇上,堵住了即将发出的啜泣声,她扭过头,不看他们几个。
三人都是一愣,楚酒酒更是吓了一跳,她连忙跑过去,“温知青,你怎么哭了?”
温秀薇只掉眼泪不说话,楚酒酒问了她两遍,她才回过头来,对楚酒酒说道:“你太不听话了!遇到这种事,你直接跑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烫伤自己,我看你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不把我们当回事!”
说完,温知青再度扭过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她用袖子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看着她这个样子,楚酒酒呆了呆,眼睛也迅速的红起来。
“我、我把你们当回事,我就是把你们当回事,才害怕被他们抓走啊。我不想因为徐杰那种人,就被送到劳改农场去吃苦头,我想跟你和楚绍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才这么做,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说着说着,楚酒酒也哭起来,她扑进温秀薇的怀里,终于,她也感觉到一点后怕了,用哭声发泄自己的恐惧,楚酒酒紧紧抱着温秀薇,后者被她突然的情绪爆发吓到,赶紧抱着她,慢慢抚摸她的背。
小声的安慰楚酒酒,温秀薇心里也是一阵疲累,楚酒酒没错,她也是个受害者,真是可笑,唯一错了的人如今生死不知,而他们几个,却要因为这样一个混蛋,在这里忐忑不安。
楚绍看着楚酒酒在温秀薇怀里一下一下的抽噎,沉默好久,他转身出了门。
看见他出去,韩生义顿了一下,也跟出去,“你要去哪?”
“你去跟韩爷爷和韩奶奶说一声这边的事,晚上你别回去了,就在这睡,守着她俩。”
说完,楚绍拎起院中的斧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爷爷没去杀人,只是普通的打架
三观卫士请放过我,球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