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程骕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还是没有说服自己。
“小丫头,多谢你的好意了,我暂时还不渴。”
顾雅箬眼里的光淡了下去,
“是不好喝吗?”
程骕想点头,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不是,我……”
“那便快些喝了吧,村长爷爷说了,茶水凉了便不好喝了。”
程骕再次盯着碗里的茶水,面皮止不住的抖动了起来,咬了咬牙,把碗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噗!”
又苦又涩的味道入嘴,一下没忍住,程骕一口全喷了出来。
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一般,顾雅箬早就身形迅速的躲去了一边,等他将茶水喷出来,啧啧了两声,颇为嫌弃的说:“程少爷果真是养尊处优惯了,连我们这上等的茶水也看不上,程老爷来的时候,可是喝了两大碗呢。”
说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粗陶碗,顺手把茶水倒在地上,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嫣之,……
程骕,……
“我有得罪过她吗?”
好半晌后,程骕问。
程嫣之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哪还能回答他。
他这个大哥,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在交往上,从来没有吃过瘪,今天竟然被箬儿捉弄了。
程骕咳嗽了两声。
程嫣之回了神,张嘴欲再次替顾耀辩解,程骕却开口吩咐:“派人去将你口中得那个人喊来,我要看看。”
“大哥……”
程嫣之祈求。
“嗯?”
程骕不高不低的嗯了一声。
程嫣之不敢说下面的话来,吩咐翠绿去喊顾耀来。
想了想,翠绿还是没有告诉顾耀程骕来的事,只是告诉他程嫣之找他。
顾耀一路小跑着过来,还没进院子,抑制不住喜悦的声音已经响起:“程小姐,您找我……”
后面的话,在看到程骕坐在院子里时戛然而止。
“顾耀哥,这是我大哥。”
程嫣之站起来介绍。
程骕打量着他。
顾耀紧张的想搓手,又想到这个动作不合适,只能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结结巴巴的喊人:“程,程少爷!”
“你想娶我妹妹?”
程骕直接问。
顾耀愣了下,点了点头。
“用什么娶?”
程骕又问。
顾耀愣住了,看向他,仿佛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骕随意抬手,指了指宅院:“想必这是你们村里最好的宅院了吧,但这连我们家下人住的还不如。”
顾耀脸色有些变了。
“之儿是我们程家的大小姐,如果在京城里找一门亲事,少说也得有几十万两的聘礼,你有多少?”
顾耀的脸色更白了一些。
“我们程家有许多的生意,单是一间绣坊,每年也有不少的收入,你有什么,成亲以后,拿什么养活她?”
“我妹妹养尊处优的长大,难不成嫁给你以后,还要抛头露面的去替你挣钱,来养活你?”
……
他每问一句,顾耀的脸色便白一分,到了最后,几乎没有了血色。
程嫣之心疼不已,“大哥,求求你别说了。”
“这是身为一个男子的担当,既然他想娶你,便要想清楚了这些问题,我不说,这些就不存在了吗?”
顾耀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泼的他透心凉。
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甚至在那日去程家定亲,被拒之门外的时候,也退缩过,可自己的娘告诉自己,那样的话以后别再提,他明白娘说那句话的意思,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喜欢程小姐,程小姐也愿意嫁给他,他们两心相悦,程小姐一个大家闺秀都不怕,都能用绝食来抗议,他一个男子又怎么能在关键时候退缩。
可程骕的一番话,将他这些时日心里隐藏的不安全部激了出来。他没本事,甚至连个手艺也没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名庄稼汉,在箬儿没有做生意以前,他们家里甚至连饭也吃不饱,更别提娶亲的事了,他若是真的娶了程小姐,只会让她跟着自己受苦。锦衣玉食的生活,那是想也不用想的,他根本做不到。
顾耀的脸上一片灰败,嘴唇张张合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骕不再说话,更是低垂下了眼帘,不愿再看顾耀一眼。他从十岁开始跟着程明做生意,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太多了,他不想瞧不起顾耀,可眼前之人的反应却是让他看不下眼去。
“顾耀哥!”
程嫣之走到顾耀面前,喊他。
顾耀僵硬的转动眼珠看向她,入眼的是她不同于乡下女孩的白皙皮肤,还有她那张似乎用手一碰,就能破的脸颊,这样的一个娇小姐,以后要跟着自己受苦了,自己怎么能舍得,怎么会舍得。
顾耀的心里一阵阵抽痛。
“我、我、我身体不舒服,回、回去休息一下。”
说罢,转身,踉踉跄跄的出了院子。
“顾耀哥!”
程嫣之喊着就要追上去。
“站住!”
程骕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程嫣之的脚步顿住,回头已是泪流满面:“大哥,顾耀哥会承受不住的。”
“一个男人,这点事都受不住,以后如何担当大任?你看人的眼光何是变得这样差了?”
顾耀一路踉踉跄跄的进了家门。
马氏正好从屋中出来,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惊了一下,
“耀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耀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发出来声音:“娘,程小姐的哥哥来了!”
一句话说完,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壁进了屋内后,一头扎在了床上。
“耀儿,他……”
马氏心急的要再问。
“娘,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马氏的话声顿住。
顾耀呆呆的趴在床上,脑中都是程骕刚才说的话。
马氏抬脚去了宅院。
还没进门,看到四个长随立在门口,眉心皱了皱,径直去了程嫣之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程骕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已然晒干。
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见是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走了进来,虽穿着棉布衣服,可一身的气质掩饰不住。
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表姑母!”
马氏站定,也打量了他一番,点头,笑着夸赞:“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父亲当年还要出色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