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轻扬,似笑非笑。
拂冬有些摸不准,便又指向了那匣子点心:“这是二夫人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咱们府里中午是不开饭的,若是饿了先用些点心垫着。晚上申时四刻才开饭,二夫人怕您不知道规矩,就捡了盒点心让奴婢先送过来。”
嗯,死守的是旧世家的规矩,更显国公府底子薄不自信。
林嫣等她说到无话可说,才缓缓开腔:“我想祖父可能没给两位伯娘说清楚。”
080我们来干嘛的?
林嫣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看着拂冬和一排捧着托盘的丫鬟。
“我们三房,自成一体。厨房自建、采买自行、就是院子里一众下人的月银,都是从我自个儿腰包里出的。”
林嫣轻轻讥笑:“我林嫣不花国公府一分银子!所以,国公府有什么规矩,两位伯娘实在没必要让我知道。”
难道还想着让她林嫣遵守她们的规矩不成?
拂冬面色白了白,没敢答话。
林嫣将目光转向那些东西:“不过,我还是多谢两位伯娘送的东西,知道她们心里还惦记着我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侄女。”
她回头点点头:“将东西收起来吧,回头打赏用。”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拿来收买那两房的下人正好用。
绿罗笑着将那些丫鬟领到了西厢,将东西登记上册放进了林嫣的小库房。
拂冬被林嫣说的一席话,击打的七零八散。
她撑着笑说道:“姑娘能收下,奴婢就算交了差。”
林嫣眯了眯眼睛,又说道:“两位伯娘若是心里挂念,我倒还真有一个事情需要帮忙。”
她看着拂冬笑了笑:“就是我带的人都是伺候我的,三老爷和白姨娘那里缺两个干粗活的丫鬟,大伯母若是闲的慌,不如就送两个人进来。”
能找点事就找点事,免得她们不安分。
拂冬眼睛朝院子扫了一圈,没看见那什么白姨娘。
她嘴里应着,等绿罗把那些丫鬟又领了回来,就准备带着她们回去。
偏偏林嫣又追加了一句:“其实我也没想着去给两位伯娘请安,两位伯娘多虑了!”
拂冬脚下一跄,头都没敢回的就匆匆走了出去。
屋子布置的差不多,东西也都规整完毕,红裳出来请林嫣进屋。
绿罗捧着那匣子点心跟了进去,打开让林嫣看了一眼便准备收起来。
谁知道林嫣顺手捡了块茶香刀切就扔进嘴里,一大早出来,忙忙乱乱的还真有些饿。
绿罗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看着林嫣咽了下去,又噎的脸色通红急着摆手要水喝。
她匆忙递了杯冷好的茶水过去,林嫣连灌好几口,才把卡在嗓子眼儿的那块点心咽下去。
她倒是忘了,祖母和舅母都是南方人,做的点心也都是软糯香甜。
而信国公却是正儿八经的北方人,点心自然也是北方的。
北方点心式样挺多,有几样口味还不错,就是需要一副好牙口。
比如这茶香刀切,一进嘴就如一团面粉哽在喉咙里,真是五内俱焚。
绿罗着急的说:“姑娘怎么敢吃她们送来的东西?”
万一里面掺和点别的东西,岂不害了姑娘。
林嫣一笑:“国公府还指着我挽回名声呢。谁不长眼一进来就把我毒死?”
话虽这么说,林嫣却不再碰那匣子点心,任着绿罗拿出去赏赐了跟来的那些粗使丫鬟和婆子们。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是没办法毒死她,就想着要噎死她呀。
疏影看着林嫣又往临窗榻上一歪,想了想问道:“姑娘,咱们是不是以后在府里,就要横着走?”
她们这几天收集了好多内宅里各种折磨人的手段,不管哪一种,主角开始都是先同大家和睦相处,表现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怎么刚才她们姑娘,大咧咧的就朝着其它两房扇耳光子?
不是该低头伏小,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吗?
这才刚进府,就得罪个齐全,好吗?
疏影揣着满心的疑问,期盼着林嫣能给她个提示。
林嫣将脸埋在晒的香香的枕头里,打了个滚才抬起头问:“咱们进来是干什么的?”
“搞事情!”疏影腰一挺,大声说道。
林嫣满意的点点头:“你觉着我低头伏小,伯娘长伯娘短的喊几声,她们就会放过三房吗?”
疏影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软什么劲儿!”林嫣道:“搞事情就要有搞事情的样子!小白花是前朝流行的款式,当朝吃的开的,都是会横着走的!”
你看那侍郎府的李夫人,走路虎虎生威,李大人不老实多了?
你再看舅母,一言不合就挠脸,舅舅还不是笑呵呵的受着。
林嫣站起身拍了拍疏影的肩膀:“后院过的风生水起的夫人,没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淑女。所以,别听那些所谓圣人言、书中说。女人若真的只知道顺从、忍耐,等着她们的就是被男人抛弃、辜负!”
疏影似乎打开了一扇新得大门,眼睛亮闪闪的崇拜的望着自家姑娘。
不过一会,疏影觉察到不对:“咦?姑娘,咱们不是说的如何在国公府里横着走,怎么转到了男人身上?”
咳、咳、咳,她又跑话题了。
林嫣耳朵尖红了红,脸上依旧风轻云淡:“总之一句话,横着走!你出去看看白姨娘她们收拾妥了没有,若没有就留下帮一帮。”
等疏影走了,林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墨宁舔的那一下子,耳朵烫的更厉害。
“她当真这么说的?”赵氏听了拂冬的回话,脸色变了几变。
国公爷当真许了她三房自成一体,在国公府里府中府的过日子?
拂冬点了点头:“七姑娘原话就是那么说的。她还说,三房下人的月银,都是从她手里出。”
一旁坐着听回话的林娴,拧皱了自己的帕子:“她是显摆她有银子吗!”
赵氏瞪了她一眼,又转头问拂冬:“她从六安侯府带来多少下人?”
“四个贴身的大丫鬟,四个洒扫的小丫鬟,另有四个看门护院的粗壮婆子。三老爷和那位白姨娘,没有露面,不过听说身边只有两个一等的丫鬟。”拂冬答道。
赵氏低头不语,林娴耐不住,面色狰狞的说道:“这些个下人还不够伺候,凭什么要咱们出人!她不是有银子吗?自己买去!”
这个林嫣,都进国公府了还不老实,嚣张至极,敢打大伯母的脸,还以为在她那个六安侯府呢!
敛秋想了想,道:“夫人、五姑娘,七姑娘要人也是好事。”
之前她们想拿着国公府的规矩做伐林嫣,结果得到了三房自成一体的消息。
那院子里的人手全是林嫣带进来的,赵氏想插个人进去都不能。
如今瞌睡了七姑娘就给递了个枕头,岂不正好。
然而赵氏却有疑虑:“真派进去两个人,她会不防备?”
敛秋皱了皱眉,看了眼气的头上冒烟的林娴,在后面轻轻碰了赵氏一下。
赵氏抬头看见林娴,心里一动:“娴丫头,你母亲做什么呢?”
林娴撅着嘴:“能做什么,捡她的佛豆呢!”
081慌乱(客户端加更)
也不知道那泥菩萨拜个什么劲儿。
若是有用,怎么前个儿她天天拜,临江侯世子还是被流放北疆了?
林娴双手不自觉的捂住肚子,朝椅子后背缩了缩,不敢抬头看赵氏的脸。
谁也没注意林娴的小动作。
赵氏扶着敛秋站起身,说道:“那次护国寺回来,我就一直没同你母亲见面,这次是个机会,我过去找她聊聊。”
林娴也笑着站起身,却不料心中一阵恶心。
她强压下去,笑道:“伯母去吧,我刚从母亲那里出来,平白得了两句责怪,怪难受的。”
赵氏见她脸色苍白,关切的问道:“你母亲为什么说你?你看你这小脸,别不是真往心里记吧?”
说是二房的闺女,可林娴就爱黏在她身边。
虽知道林娴是巴结长房,可是哪个会不喜欢身边有个嘴甜、会捧场的小姑娘。
所以赵氏对林娴,倒生出七分的真心关切来。
林娴摆摆手:“还不是因为那个林嫣,我多说了两句,她就骂我行事不稳重。”
赵氏听了,不以为然:“你母亲谨小慎微惯了,咱们国公府的姑娘,放眼全京城都算矜贵的,没必要跟个小门小户的一样话都不敢说一句。”
又不是破落的济宁侯家,赵氏在心里加了一句。
林娴怕压不住心里的恶心,匆忙的告别了赵氏,就带着横云回自己屋子了。
赵氏笑:“瞧这孩子,怕她母亲跟老鼠怕猫似的,溜得倒快。跟咱们难道不是一路?”
敛秋和拂冬笑了笑,没有答话。
二房夫人杨氏,谨守礼节,日子过的一板一眼,对性格张扬的亲闺女林娴,自然管教的严了些。
林娴在长房的时间,都比在二房还多,刚进府闹不清状况的下人,还以为她是长房的姑娘呢。
林娴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带着横云七拐八拐,走到花园里一个偏避的地方。
她扶着假山石,“嗷呜”就是一吐,直惊起灌木丛里小家雀几只。
小家雀扑棱着翅膀飞远了,林娴直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才接过了横云递过来的帕子。
“姑娘。”横云白着一张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您都一个多月没有换洗了,咱们要想想办法呀。”
林娴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法子?本来算好能嫁进临江侯府,把这掩过去的。谁知道…”
都是那个小贱人,为什么要当众羞辱李啸,不该哭哭啼啼的跑回她的六安侯府,一根绳子吊死吗?
横云左右看了看,扶着林娴从假山后出来:“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不如悄悄的把那块肉给拿了吧?”
林娴吐了一场,舒服很多,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云:“你说世子是不是已经到了北疆?”
横云惊慌的说道:“姑娘还提那个人做什么?若不是他,姑娘也不用遭这样的罪!”
自家姑娘清清白白一个人,就这样被坏了身子,他走前连个话都没有,偏偏姑娘还对他念念不忘。
那李啸明明是同三房七姑娘定的亲,为什么长房的二爷林修德要把他领着往自家姑娘身边凑?
横云心里有疑虑,却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娴跳进那个大坑里。
林七姑娘同国公府不对付,就是嫁过去对长房也没有助力。
可是自家姑娘不同。
此事若是成了,同临江侯有合作的那是长房;
若是没成,名声有损的却是自家的姑娘。
长房打的如意算盘啪啪响,偏姑娘跟猪油蒙了眼睛一样看不清。
横云揣着这些小心思,只要一开口必会被林娴扇一嘴巴子。
她便也不说了,只是林娴这个样子,最后若是被人发觉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横云自个。
她比林娴,更想赶紧的把那块肉给解决了。
“姑娘,不如奴婢偷偷出去,找些草药来。”横云小心谨慎的说道。
这个时候,先别同林嫣别苗头了,还是先解决自个儿的麻烦吧。
“我再想一想。”林娴犹豫不定,心里对李啸始终抱着一点希望。
“姑娘!”横云急的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想一想吗?
林娴也急:“就是找了草药又怎么样?我跟母亲一个院子,去哪里熬药?”
杨氏终日礼佛不假,可也不傻。
什么草药,味一闻就知道了。
横云脑子一闪:“我倒是听人说过,有一种药粉吃下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林娴恶心感又涌了上来,没等横云说完话,就赶紧摆摆手让她警戒着,自己又跑去假山后呕吐。
“横云。”过了半响,假山后传来林娴的呼喊。
横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疾步走了过去。
林娴蹲在自己吐的那一滩黄水前,眼里包着泪花,问:“你说,李世子还能从北疆回来吗?”
横云咬咬牙:“北疆苦寒,他又是犯了那样的错,失了圣心。就是回的来,姑娘认为他还能像以前那样风光吗?”
林娴被说的默不作声,蹲在那里先是发怔,后来就抱着肩膀小声哭了起来。
当初二哥把人领进园子,她一时躲闪不及,便落进了那双温软如玉的目光里。
风光八面的临江侯世子,温柔小意,甜言蜜语犹在耳边。
说好的同林嫣退了亲就娶她,从此以后从不被母亲重视的嫡女,变作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
谁知道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情,一场春梦全化作了泡影。
“横云!”林娴哭过之后,似乎想通了:“你去找那种药粉,悄悄的别让人察觉。”
既然李啸已经不能给她想要的了,何必一颗树上吊死。
赶紧的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寻其他良缘才是正理。
至于是不是女儿身,又有什么关系?
新婚之夜,多的是法子瞒过去。
林娴目光中多了些坚定,让横云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而大房夫人赵氏,也进了二房的院子。
杨氏在屋子里专门辟了一间佛堂。
此刻她正跪在菩萨前,口里喃喃有声的念着经文。
外间里,二房庶女,国公府的六姑娘林姝,正低眉顺眼,一粒一粒挑拣着佛豆。
杨氏贴身丫鬟安歌进去禀报的功夫,赵氏隔着窗子看了看,扭头对自己的丫鬟说道:“这个六丫头不声不响的,倒比正经的嫡姐还得宠。”
若是林娴能耐住性子陪杨氏念几天经,母女二人也不会闹的跟仇人似的。
说话间安歌笑着出来,打起帘子:“二夫人请大夫人进去。”
赵氏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下衣摆,扶着敛秋进了杨氏的上房明间。
082讨主意
杨氏已立经在那里,等着赵氏一进门,才笑着迎了过去:“大嫂怎么想起过我这里来了,真是让二房蓬荜生辉。”
话虽客气,赵氏听着却不顺耳。
她斜了杨氏一眼:“我自是没有弟妹耐的住性子,最爱胡乱跑的。”
林姝稳稳向前走了一步,给赵氏行了一礼:“大伯母好。”
赵氏换了副笑颜,招手道:“过大伯母这里来。”
林姝看了杨氏一眼,见她点头,这才靠了过去。
赵氏一把拉过,牵着林姝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倒是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更加的俊了。”
说的林姝脸红了红。
赵氏瞟了眼微笑的杨氏,又对林姝说道:“有空也跟你五姐一样,多往我那里坐坐。小孩子家家的,捡什么佛豆,整的一点天真烂漫的性子也没有了。”
林姝笑了笑:“五姐活泼可爱,我性子闷,还是喜欢陪着母亲捡佛豆。”
赵氏脸色一凝,手里就松开了林姝。
偏林姝跟解脱了似的,暗暗松了口气,退到了杨氏身边。
赵氏翻了个白眼,二房也就林娴看着顺眼些。
她也不用杨氏让,直直朝着上首座位走去,坐下。
杨氏挨着右边第一个座位坐下,对林姝说道:“你回自己屋吧,我同你大伯母说会儿话。”
林姝又朝两人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赵氏撇了撇嘴:“六丫头倒是同你和脾气。”
都是庶出,战战兢兢的活着,可不和脾气?
杨氏出身济宁侯府,同先皇后杨氏是隔着房的姐妹不假,可惜也是个庶出。
赵氏心里啧了一下,济宁侯家就是倒霉,女婿上位了,家里人却死光了。
二品侯的爵位,却落到了隔房子侄的手里。
赵氏瞥了垂着头喝茶的杨氏一眼,谁让人家好命呢,亲侄子是济宁侯,杨氏又是唯一的姑母。
平日逢年过节,济宁侯没少孝敬这个时不时帮衬他的姑母。
赵氏再是不屑,再是眼红,也只能沾沾嘴上的便宜,讽刺讽刺杨氏的庶出身份。
偏偏还不能明说,这府里,两个老爷全是庶出,就嫡出的不成材。
杨氏似乎没有听出赵氏话里的嘲讽,笑问赵氏:“大嫂无事不登三宝殿,弟妹是个愚笨的性子,您不妨直说吧?”
前脚林嫣进府,后脚赵氏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刺咬她几句?
果然赵氏面色有些尴尬,过了一会才说道:“今天林七进府了。”
杨氏点点头:“我知道。”
赵氏皱了皱眉,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呢?这杨氏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弟妹有什么看法?”赵氏试探道。
杨氏笑了笑:“七丫头本就是咱们家的姑娘,回来是正常,我能有什么看法。”
赵氏一阵气恼,索性直说:“你在护国寺也是亲眼见的,那丫头可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若是一直在六安侯府,咱们也是相安无事,偏偏她在外面兴风作浪,闹的咱们都没脸出门。”
见杨氏认真的听,赵氏顿了顿又说道:“今天咱们好心好意给她送东西,谁知道不但不领情,还说什么三房自成一体。你说说,哪有这种道理!”
这事杨氏知道,派过去送东西的丫鬟,回来早就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她挑了挑眉毛:“这是国公爷亲口同意的,咱们能有什么法子?”
赵氏问:“你就能这么忍了?”
杨氏好笑,不能忍的是大房吧?
谁不知道大房小动作不断,想着把嫡系压下去,自己好承爵。
二房同大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不会帮扶三房。
可是二老爷林乐宏成日不着家,同三老爷林乐昌也没什么不同。
杨氏一个人苦苦撑着整个二房,才不会让自家卷进这些事非里,左右谁承爵都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赵氏见杨氏笑着并不答话,忍了忍,又问:“那丫鬟还想着让我派几个婆子进去,难道我闲着没事干,听她指挥?”
这次杨氏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赵氏的目光都变了:“大嫂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派人进去?
就是不为了插个眼线,侄女初进府里,也得象征性的派几个下人过去做做样子。
赵氏…杨氏想起时不时回娘家哭诉的那几个长房侄女,默了默。
有其女必有其母,赵氏这种张扬霸道的性子,也得亏遇到那个野心勃勃一心想生嫡子的林乐同,否则在后院里活不过两年。
杨氏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手下的佛珠捏的紧紧的。
“你也不要想着置身事外,那七丫头一看就知道,这么爽快的进国公府,若说没什么歪主意,我是不信的。”
赵氏听杨氏质疑,盯着她道:“她要搅着咱们府里乌烟瘴气,你以为你们二房能躲得过去?好歹咱们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咱们是亲妯娌。”
杨氏沉默了一会,道:“就算你派了人进去,也不见得能打探出什么来。她堂而皇之的找你要人,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见杨氏松开,赵氏放了心,缓了语气问:“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弟妹虽然礼佛,关键时候脑子还是挺好用的。
找她商量,即使最后没在三房讨到便宜,也不会让二房捡了漏去。
杨氏笑:“府里那么多下人,随便划拉几个过去,让她自己挑呗。”
看她挑什么人,就知道她的目的。
若真是随便挑两个放进林乐昌的院子,那也就不说什么;若是为了…
杨氏笑了笑,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多少年了,这府里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赵氏仔细想了想,觉着杨氏好像也没出什么好主意。
她心里腹诽了几句老狐狸,站起身告辞:“弟妹说的没错,我就按你说的办。”
杨氏笑了笑,送了赵氏出门。
一转身,见两位贴身丫鬟安歌和安兰都看着自己,她扬手摸了下脸:“我脸上有花吗?”
安歌问道:“夫人,大夫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难道就因为七姑娘要两个粗使的婆子,特特的跑来一趟讨这么个主意?
杨氏笑了笑:“哪一出?祸水东引呗。”
赵氏从二房院子里走出去后,再派两个婆子去三房。
管她是不是真眼线,那都是二房出的主意。
以后出任何事情,只管往二房头上推就是。
林嫣会怎么想?
自然怼大房的同时,也惦记着她们二房,最后谁也讨不了好。
这个大嫂,跟林乐同真是一家子人,就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083孤身奋战(加更)
回府后的第二日,林嫣只在林礼处点了个卯便自顾自的回自己院子了。
三房院落占地面积颇大,林乐昌和八归选了东跨院落个清静,林嫣占了东厢。
上房倒空了下来没人住,林嫣也不愿意别人去占当年母亲的屋子。
几个护院的婆子,被她派在院子四处看守门户,掌灯时分就锁门。
她带着丫鬟们四处查看一圈,全当消食了。
林乐昌自从被赶出国公府,又在温泉庄子上被林礼差点打死之后,似乎老实了很多。
再加上八归将前因后果全说了一遍,又强调了林嫣对三房存亡的重要性。
因此,林乐昌对这种半软禁的日子,倒没有那么抵触。
许是年纪也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看的太多,吸引力也就没那么强。
林乐昌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饭后带着八归在院子前的小花园溜圈。
然后在小跨院的葡萄架下,捧着本圣贤书对着肚子里的小娃娃“之乎者也”的念。
八归笑话他,孩子还是一团肉,哪里听得懂。
林乐昌嬉皮笑脸的说道:“你懂什么,这叫胎教。嫣嫣和三小子我没机会,这个幺儿我可得好好教导。”
八归抿嘴一笑,正要说几句俏皮话逗逗林乐昌,一抬头发现林嫣神情隐晦的立在院门口。
她慌忙推开趴在她肚子上念书的林乐昌,冲着门口打了个眼色。
林乐昌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结果一回头是自己的亲闺女,顿时也有些臊的慌。
他想拿出做老子的态度来,可是最近靠着林嫣才有了现在闲云野鹤般的日子,面对林嫣始终没有底气。
他结结巴巴的问:“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丫鬟来传。”
林嫣也不愿意呀。
她哪里知道一大早的,这对狗男女就在院子里辣人眼睛!
林嫣回来时,赵氏的丫鬟拂冬,已经领着一排粗使丫鬟立在院子里。
林嫣翻着拂冬递过来的花名册,越看心越凉。
她手里,是有一份祖母留下的名单的。
那些人是祖母悄无声息埋下的钉子。
在庄子上那些日子,林嫣跟着祖母处理过来自国公府的消息。
祖母那时候就教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收集的齐全了才能掌握住事情的方向,从而收归我用。
可惜这些东西,上辈子她傻,全锁在记忆深处了。
这辈子,想翻出来,面对的却是令人寒心的事实。
林嫣抬头对着那一排束手恭敬的下人,一个个看了过去。
全是些配了人,长相普通的小媳妇,一看就是自小做粗活的。
这些人的的名字,一个都没有出现在祖母给的名单里。
拂冬见林嫣瞧的仔细,以为她嫌弃,便笑着说道:“七姑娘,咱们府里人手也紧张,大夫人凑了凑才挑出这几个勤快些的,您先讲究这选两个吧。”
林嫣目光一转,脸色冷了下去:“我若是选了两个,那这两个人的身契大伯母给吗?”
拂冬没想到林嫣会问这个问题,她怔了怔,差点笑不出来:“七姑娘说笑吗?大夫人主持中馈这么多年,每位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全是家生子,谁也没提过要了身契在手里的。”
感情七姑娘不是真心要人,实际是找茬生事的吧?
拂冬心里这么一想,面上就显出轻视来。
林嫣冷眼看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即使如此,我用着也不放心,你把人再领回去吧。父亲那里,少不得让我的丫鬟多劳累些。”
拂冬面上已经很不好了,若不是林礼提前敲打了府里上下,谁耐烦来七姑娘面前走动。
说好听是嫡系,实际上不就是个被国公府放弃掉的女孩子,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拂冬出了三房院子,送走了一群小媳妇。
她转身去长房回话时,面上还是愤愤的。
迎面走来的林姝见了,心里惊奇,笑着上前问了一声:“拂冬姐姐,这是从哪里来的?”
拂冬立住,见是二房庶女林姝,扯了扯嘴角道:“六姑娘去哪儿?”
林姝摇着团扇说道:“眼看着天气热起来,我园子里走一走吹吹凉风。”
她笑看着拂冬,又问了一遍:“拂冬姐姐面色不虞,莫不是谁不长眼敢得罪姐姐?”
拂冬冷笑一声:“我就是个奴才,主子们拿我做伐一二,不值当给六姑娘诉苦。”
说完微微行了一礼,便朝上房走去。
林姝不急不缓的摇着团扇,嘴角含笑的目送着她远去。
直到拂冬拐角看不见人影,跟着林姝的丫鬟红杏,哼了一声道:
“瞧她那副德行,大夫人不过给她点脸面,就真拿自个儿当副小姐看呢!也就是姑娘脾气好,谁个容得她在主子面前你呀我呀的!”
林姝笑道:“你看她是从哪儿出来的?”
红杏朝对面望了望,恍悟道:“莫不是在三房受了气?”
林姝道:“咱们府里,除了那里,还敢跟大房的丫鬟别苗头?”
没看见眼高于顶的五姑娘,都恨自己没投生在大夫人肚子里,天天摇着尾巴往大房凑吗?
林姝神情复杂的朝着三房方向看了一眼,听到耳边红杏问:“姑娘,您说这位七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什么样的人?
林姝笑了笑,否决了红杏的提议:“七妹妹不见得喜欢咱们上门的,人家过的是自己的小日子。”
这个林嫣,也是个妙人,没进府就把大房搅得乱了手脚。
可若说她聪明,行事作风却无章法,看上去全凭一时意气。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得好好观察观察。
远处林姝的另一个丫鬟青桃,匆匆走了进来。
待近了,她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旁人,便朝着林姝使了个眼色。
林姝依旧摇着团扇,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目不斜视的朝着园子里走去。
红杏和青桃随后跟上,同平时并无两样。
她们一走,一个黄衫的身影闪进了三房的院门,朝着东厢走去。
林嫣已经坐在书案前,咬着笔头,绞尽脑汁的想着宴会的邀请名单。
思绪却总是被祖母那份名单给打断。
暗香一大早就出去晃悠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听出多少消息。
她们刚进府,就是祖母留下的那些人没被清理,又能信任多少。
说来说去,都是孤军奋战,最后能依靠的只有她们自个儿!
084赏花宴(打赏加更)
暗香进来,道了声:“姑娘。”
林嫣抬起眼瞅了一眼,继续低头冥思苦想她的名单,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奴婢照着您说的那几个人的长相,在府里各处走了一圈,并没有瞧见有相似的。”
暗香道:“奴婢怕问的多,引起大夫人、二夫人的注意,没敢多聊。”
意料之中。
林嫣微微点了下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暗香犹豫了下又道:“刚看见六姑娘在门口绕了几圈,等到了一个丫鬟,便朝大花园里去了。”
六姑娘啊,林嫣眯了眯眼睛。
前世林嫣的视线都在毁她名声夺她亲事的林娴身上,对这位庶出的六姑娘倒是了解甚少。
她只记得,这也是林娴的一个死敌,每每搞的林娴有火发不出。
上辈子,六姑娘林姝好像嫁给了济宁侯,倒比林娴过的如意。
林嫣想着心事,手底下不知不觉写出了一沓的请帖。
她翻了翻见无差错,就递给了疏影和绿罗:“你们一家一家的送出去吧。若是碰到谁好奇多问几句,只推说一切都好,那天静候诸位姑娘大驾光临。”
因为庶出的原因,信国公家的两房夫人们,同京里那些嫡庶看的特别重的高品级贵妇很少来往。
连累的林娴和林姝,结交的也多是低品级人家的姑娘。
就像那天乐康公主办的百花宴上帮着林娴说话的小姑娘,他的父亲不过是个区区四品的文官。
周围勋贵家的姑娘们,没一个帮着林娴说话的,可见平日林娴走动的圈子高低。
这一次林嫣请的全是高品级家的贵女,比如温昕雨,本身就是个县主的身份。
还有李侍郎家那位爽利的姑娘,也是出身二品大员。
另有其它候伯府上的嫡女,都清贵的很。
林嫣靠在椅背上,独自呵呵笑了两声。
照着林娴那个爱红眼的脾气,到时候还不得嫉妒的发狂?
想一想,都觉得舒心。
林嫣眯着眼抿了口茶,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两份帖子交给红裳:“去给林娴和林姝也送份过去。”
撕逼宅斗,亲自上阵显得多没品,坐山观虎斗才是最高境界。
果然林娴收到红裳送来的帖子,先是冷笑了两下,白着脸忍着不适问:“这倒稀罕,是只有我有?还是西边那个也有?”
林姝住的是西厢,林娴是东厢。
两个虽是同父姐妹,却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偏偏嫡出的那个叛逆不听话,庶出的那个在杨氏面前更得脸。
林娴小时候气不过,骂林姝是个姨娘养的。
结果二老爷林乐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气道:“你爹我也是姨娘养的!”
从此后林娴不敢再提什么嫡出庶出,但是同林姝的梁子却是深深结下了。
越长大越气人,林姝整日一福低眉顺眼、乖巧柔顺的模样,杨氏每每训斥她,就拿着林姝做榜样。
林娴平日不见还好,一见林姝就恨不得扑上去抓花那张虚伪的脸。
红裳笑着回答:“一府的姐妹,自然是都有的。”
林娴当即变了脸色,将帖子一甩:“既然是一府的姐妹,还送什么帖子!”
红裳笑答:“奴婢哪里知道姑娘的心思。许是觉着两位姑娘同嘉柔县主、淑阳县主一样身份矜贵吧。”
嘉柔县主就是温昕雨,淑阳县主是周慕青。
按说两个女孩子不是皇室成员,不该得到什么县主郡主的品级的。
前者因为愧疚,后者因为受宠,建元帝破例封了两个非皇室的县主。
这也彪显了两位姑娘在贵女中高人一等的地位,各家的姑娘争相结交。
林娴听后心里一动,上次没来及巴结就被林嫣搅了局。
这次她即想去,又碍着林嫣的面子不肯显出热切来。
真是别扭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