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年阳历一月十二号,农历腊月初九,天格外地清朗,万里无云,空气有些干冷,依然挡不住河塘村民们内心的火热。
安知夏盯着腕上的表,一到吉时就催促着哥哥骑车子出门接新娘子。安知秋今天穿着铁灰色中山套装,黑色皮鞋,寸头干净利索,小麦肤色的脸上从昨晚就一直挂着褪不去的羞红,笑容傻气,那口白牙都快被冻掉了。
大长腿一蹬锃光瓦亮挂着红色丝绸大花的新车就蹿了出去,他身后是一溜穿着整齐骑车子的男知青。
大家伙忍不住挨个数过去,竟是有九个!
夏华人爱图吉利,九代表着长长久久,算上新郎那就是十全十美,怎么说都寓意极好。村人这会儿才意识到,方红叶哪里是扫把星,人家分明是蒙了尘的福星,瞧瞧这排场,一看就是男方忒满意新娘才肯费力气做得脸。
安知夏在家里招呼客人,房家几个孩子也来帮忙,还有花大娘领着几个儿媳妇忙前忙后。
几乎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挤在了小院里,甚至在杭向磊和聂义昌院子墙头上都趴着人。
“妹子,我没有晚吧?”洪哥人还没到,那独特的哈哈笑声已经穿透热闹传了过来。
安知夏笑着连忙迎上来,发现社长、章主任、李姐、王哥、五个退伍大叔、其他几个走动频繁关系不错的同事,甚至还有杨三伯都站在门口了。
“大家伙怎么都来了?”她高兴地招呼着,直接将人往自己屋子里带。
房礼希带着俩妹子端着温热的红糖水进来,礼貌地喊人让瓜果。大人们笑着夸赞几句,往孩子怀里塞糖和饼干。
“洪哥半个多月没在县城了,不会是特意赶回来参加我哥婚礼的吧?”
洪哥喝了水,将包里的档案袋拿出来递过去,“也不算是,你们的档案审批下来,随时都可以返京,我肯定在你们离开之前来一趟,正好你哥要结婚嘛,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得表示一些?”
安知夏笑着接过档案袋,拿出来一瞧,是他们兄妹俩返城的各种手续和工作报道的凭证,“洪哥真是个实诚人,我不过是跟你说了一嘴,没想到你悄无声息地将事情办成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
洪哥哈哈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啊,我可没你想得那么高尚,往后咱兄妹合作的地方多着呢,这点小事哥哥都替妹子办不了,怎么有脸说其他的?不过,”他浓黑的眉头往中间一凑,“不过哥哥不知道知秋要结婚,这弟妹的工作怕是不太好办,可能要费些波折。”
有些人情是需要攒到必要的时候用,若是频繁消耗,一味地索取,事情只能事倍功半。按照他的意思,兄妹俩先在京都站稳脚跟,让贵人看到价值,那时候有了谈判的资本,再图谋此事。
安知夏摇摇头,轻笑着说:“这事就不劳烦洪哥了,我人都到了京都,若是还不能给嫂子谋个事做,还真不敢接你的橄榄枝。”
大家伙都笑起来,内心是一阵酸楚呀。这样找工作、将农村户口转成城里还是京都的户口,如此大的事情冉佳小安厂长也是张嘴就来,偏偏人家不是说空话,是真真有本事。
年少轻狂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