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弟子当心无杂念,摒弃糟粕,明判是非,取舍有度,潜心习剑,以一人之力护百姓安宁。如今弟子仍难放执念,一心寻得故友踪迹,是取舍失当,毫无决断之力,故弟子今日已将南山之物悉数交予师兄,罚过后,弟子便离开南山。”
“子桑越你疯了吧!”张忱翊也难以置信:“我把你从黄泉救出来不是为了看你这副德行的,你现在说走就走,想过我和师姐吗?”
“你小子也跟着去了?”夏明德问。
“是,去了。”
“真是管不住了。”夏明德冷笑一声:“你手里的琴是什么琴,知道吗?”
“张千诚的琴而已。”
“而已?”
“把琴给我,你的事一会儿再说。”子桑霖拿过千诚琴,看了一眼子桑越:“既不打算做我南山弟子,罚也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长老!”夏鸢急切道:“长老您罚他吧,您罚得越狠越好,别让他走!”
“先是帮着隐瞒,刚才还和父辈犟嘴,你也得挨罚,跪下。”
夏鸢噗通一声跪下了。
“长老,您罚吧,到什么程度您能让子桑留下您就罚到什么程度!我受着!”
殿门关着,殿前已经有弟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子桑霖坐在殿中央,面前跪着夏鸢和子桑越。子桑溪一言不发,夏明德怒气冲冲,张忱翊若有所思。
大殿内就这样一直尴尬着沉默,一直到天完全亮。子桑溪理了理衣服,带剑出门整训已经集合的弟子。
殿门打开的一瞬间,子桑霖也站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了殿门。
“弟子,见过长老!”
成百名弟子同时弯腰行礼,带钩和剑柄发出清脆的叮当碰撞声,一片藏蓝如海。
“南山门规末章,为何?”子桑霖问道,声音浑厚饱满,完全听不出这来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心无杂念,摒弃糟粕,明判是非,取舍有度,潜心习剑,以一人之力护百姓安宁,以众人之力护天下太平!”
声音整齐有力,真真是震天响。子桑越背对着众人,依旧默不作声跪着。张忱翊低下头看着他,眼神“悲悯”。
子桑霖拐杖一拄地,高声道:“子桑越,无视门规,私藏禁书,于山内焚烧化阴符,隐瞒长辈,妄下黄泉,牵连同门,当罚!今日收其剑,罚禁闭玉寒窖四月,誊抄门规千遍,罚毕,逐出南山!”
语毕,众人鸦雀无声,眼神却不断。
“夏鸢,知情不报,混淆是非,藐视父辈,禁足珊瑚阁一月,誊抄《道德经》百遍!必以之为鉴!”
子桑霖说完,拄着拐杖回了正阳殿。殿门之内,夏鸢和子桑越两个人并排跪着。阳光落到子桑越肩膀上,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悲凉。檀香烟雾缭绕,尘埃浮空,一清二楚。
弟子们又去练剑了,一声声齐喝传来,子桑溪站在殿外监督,却心不在焉。
“越儿……糊涂啊。”
殿门内。
“还在这跪着做什么,去玉寒窖!”
“谢长老责罚。”子桑越叩首,而后转身,迈过了门槛。
一身白衣,和海浪一般的藏蓝格格不入。眼神淡漠,除了微红的眼眶看不出任何异于平常的地方。他没有剑,手中握着缚灵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东南方向。
“闷蛋……”
夏明德也带着夏鸢走了。
“接下来该你了,千诚琴在哪儿找到的?”子桑霖坐了下来,放了拐杖,又成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他的手在抖,一向神采奕奕的脸上第一次看出“苍老”。
“烟雪桥的树底下挖出来的。”
“你是张家的人,不用我告诉你吧。”
“我想知道,我是张奕的儿子还是张泽的儿子。”
“张奕。”
“……可当年是张奕一家无人生还。”
“那是张泽的假话。”子桑霖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本簿子:“去修炼吧,等什么时候你接下我两招我就告诉你真相,连同生死簿一起,给你。”
“生死簿!生死簿不是……”
“鸢儿拿来的。”子桑霖摆了摆手,不想张忱翊再追问:“鸢儿禀性如此,但不至于失了分寸,她帮越儿肯定是有原因的,况且轮回草也不是人间的东西,她拿到生死簿,我不奇怪。”
看来子桑霖不知道夏鸢和徐白鹭的事情?
“您说我接下您两招,是指?”
“现在是十一月,还有四个月就是南山宴,在那之前接下我两招,剩下的我依然会告诉你,好了,琴我先收着,你下去吧。”
张忱翊糊里糊涂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