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的时候,他就经常去子桑霖的后院附近转悠。
一天,风华又在睡觉,子桑越忍无可忍,把书一扔,开始教训风华。
“起来,练剑。”
“……我好困。”
“昨天已经让你提早一个时辰回居安阁,今早又让你晚起了一个时辰,你很累吗?”
“嗯,很累。”
子桑越去摸风华的额头,却被风华拍开了。
“我想睡觉,让我睡觉。”
“你这么睡下去什么时候才有完,起来!”
“……”风华被子桑越揪起来,还是迷迷糊糊的。这一揪,子桑越才发现不对劲。
风华的锁骨下方有一点黑,平日里衣服遮着,根本看不到。子桑越把风华衣服解开一点,终于看到了完整的“黑”。
是一只梦魇蝶。
“梦魇蝶……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什么时候有的?”
“离开兰阳那天。”
“为什么不和我说?!”
风华看着一脸焦急的子桑越,心里莫名的烦躁。
“不想。”
“……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嗯,梦到以前靠偷东西过活的日子。”
“跟我去找长老。”
风华翻了个身:“不去。”
“你在闹什么脾气?!”
“就是不想去,你别管我了。”
子桑越忍无可忍,把风华打晕了带着他去了正阳殿。
……
“这梦魇蝶什么时候有的?”子桑霖问。
“风华说,是弟子和风华离开兰阳那天。”
“为什么不早来?”
“弟子刚刚发现,风华不知为何……有意隐瞒。”
子桑霖叹了口气:“梦魇蝶来自黄泉,十分少见,且阴气极重。不仅如此,它会放大人心底的欲望和本能。”
“放大?”
“懒惰的人更懒惰,自私的人更自私。不过发现得还算早,越儿,跟我去拿药,具体把在山下的事说清楚,好搞清楚风华是怎么招惹梦魇蝶的。”
“……是。”
可当两人拿药回来的时候,躺在屋子里睡觉的风华已经不见了。正是上午,弟子们还在练剑,子桑越去后山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再回正阳殿,却是另一副光景。子桑霖大发雷霆,风华跪地认错。
原来是风华偷了后院的鸡,犯了南山“偷窃”的大戒条。子桑霖一眼就看出鸡少了一只,直接去膳房把风华抓住了。风华厌倦了南山千篇一律的素食,想开开荤。若是没有下山去,没尝到掌柜的好手艺也就罢了,可偏偏辣子鸡,西湖醋鱼,红烧排骨的味道就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心心念念想着吃肉,难免把主意打到了子桑霖的鸡群上。再加上梦魇蝶的作用,风华最后又找回了“偷窃”的老本行。
子桑越难以置信。
“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风华认错,语气却敷衍至极。
看来是梦魇蝶的劲儿还没过去,应该先消掉梦魇蝶的。
“为何偷窃?”
“弟子想念掌柜的辣子鸡,所以想着自己做一只解解馋。长老,您的鸡那么多,多一只少一只又有什么关系?”
“放肆!”子桑霖一敲拐杖,把子桑越都吓了一跳:“这是南山,不是兰阳,你还无法无天了!偷窃有理?!”
“长老,依弟子之见,还是先除去梦魇蝶较好。”子桑越说出心里想法:毕竟看着这个“顽劣”过头的风华,他也很难受。
子桑霖瞪了一眼风华,施术让风华晕了过去。
再醒时,梦魇蝶没有了。风华没了梦魇蝶,又成了纯良好少年,还为自己的没礼貌给子桑霖子桑越道了好久的歉。不过既然偷了,禁闭肯定是要关的。
玉寒窖,面壁三月思过。
走下花楼,风华直打哆嗦,子桑越却一点儿反应没有。
“你不冷吗?”
“若是你专心修习,一年足够练出抵御寒冷的内力。”
话中不乏嘲讽意味。
“别生我气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偷的,是因为梦魇蝶我才……”
“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起意,现在你还要把一切归结于梦魇蝶吗。”
“……对不起。”
“先是曹璎,再是偷窃,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身为南山弟子没有一颗明事理的净心,不能做到慎独自律,你是对不起我?”子桑越冷声道,“掌柜希望你能改变,去掉所有邪念,不偷不抢,走正道。你这样,不仅对不起你自己,更也对不起对你寄予厚望的掌柜。”
风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一声:“哈,是啊,我对不住掌柜的。”
子桑越面无表情地看着风华。
“是我目光短浅,是我卑鄙无耻,我守不住本心。我没有你那么高尚的品德,我哪儿比得上你?你是第一门派的三弟子,从小万众瞩目,收人追捧歆羡,你哪儿能看得上我这种市井小民?说我不明事理?说我颠倒是非?你还真是喜欢站在高处看人啊子桑越,要不咱俩换换,换成你从小被爹娘抛弃,寒冬二月被扔在大街上,能做的只是抱住路过行人的大腿求他们行行好给点吃的,你还会觉得曹璎这样的人可耻?要是你曾经过了靠偷东西为生的日子五六年,你还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偷窃可耻?子桑越,你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你凭什么这么评判我?”
风华红了眼,激动的情绪让他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早就隐约察觉到,自曹璎那件事过后,子桑越就有意地在疏远他,言语间甚至都透着若有若无的轻视。他本来就是被子桑霖带上南山,禀赋并不如人,这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已经让他这样一个很自尊的人难过了很久,如今连子桑越都这般嘲讽他,他又怎能不愤怒?
这下成了子桑越不知所措。
“行了别说了,”风华转过身,不再看子桑越:“我没读过什么书,不过也知道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浪费你这么久的时间跟一个不适合的人在一起,我给你赔罪。出去了我绝对不再纠缠你。你要是不愿意给我送饭,叫别人也无所谓。”
子桑越摇了摇头:“你是要跟我分开吗?”
风华冷笑:“主动权不是在你吗?”
“好,那就分开吧。”
“也是,早晚都会,从一开始就不合适。子桑越,也就是你会把人喝醉之后的话当真。”
子桑越摔了食盒,夺门而出。
门外桂花簌簌,门内寒气入骨。风华打开食盒,一群子桑越放进去用来保温的小光球飞了出来,碰到冰壁就消失了。饭菜还热,香气四溢。
只不过他现在尝到的也只有咸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