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认了,不就比我大四天吗,至于这么强调吗。”
“别说四天,我大你四个时辰你都得叫我哥。”
“你还得寸进尺了?”
“嘿嘿。”
“说起来我都没问过你的字是什么。”
“咱俩谁跟谁,叫名就行了,叫什么字啊,文绉绉的,生。”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两人手捧着芝麻团子,一边吃,一边笑,一边闹,在人群中大摇大摆的穿过,放肆得就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一样。
眼前,是无力的残阳,脚下,是满地的红枫。
好像身处在一片灼目的红色之中。
可远处的青石板路上,百姓却纷纷让开了一条道。一阵狂风将满地的落叶吹起,然后便再也未能落下。
“哎?那儿是出了什么事?”岳铭好奇地探头看了看。
“不知道,去看看不就……”
陆子程话说到一半,就被来人吓了一跳。
陆衢寒一身红衣,宽大的衣襟在风中翻飞。他抱着琴,目光冰冷凛然,周围的温度似乎都瞬间冷了下来。他披着如血的残阳,仿佛即将踏上战场、视死如归的将军,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瑾……”陆子程的眼睛都亮了,朝着陆衢寒跑去,“瑾熠!”
可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夹杂着强大灵力的音浪。
陆衢寒冷冷的盯着陆子程,也不顾周围百姓,一扫琴弦,一阵足以杀了陆子程的琴音便席卷而来。陆子程猝不及防,抽出剑勉强挡下,却还是被震出很远。岳铭见了陆衢寒,冷笑了一声。
陆子程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衢寒。他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岳铭却告诉了他答案。
“看来是慕尘没死啊?要不然你陆衢寒还能好好的站在这?”
陆子程彻底懵了。
“岳铭,这怎么回事?!”
“陆子程,”陆衢寒一步一步走来,那看着陆子程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恨,“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卑鄙。”
“瑾熠!我……”
“到底要多心狠手辣,才会让岳铭来屠了整个慕家?!”
陆衢寒一字一句,声音都在颤抖。此刻的他,恨不得走到陆子程面前把他揪起来痛打一顿:“慕尘做错了什么?你到底有多恨慕尘,才能对慕尘痛下如此杀手!”
“我!我没有!瑾熠!”陆子程抬着头,看着几步远的岳铭,“岳铭,是不是你!你做了什么!”
岳铭没了灵力,依旧不可一世。他将手里的芝麻团子随手一扔,转了转手腕。
“没什么,就是无聊的时候去了趟临安而已。”
“你!是你?!”陆子程猛然起身,拽住了岳铭的衣领,“你对瑾熠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杀了慕尘,至于陆衢寒,哼,”岳铭看了眼陆衢寒,眼里依旧是那般不屑一顾,“这么脏的人,我杀他,都嫌脏手。”
“你他妈说什么?!”陆子程抬手就是一拳,这时又一阵琴声起,带着凛冽的杀气,朝着两人袭来。陆子程虽气,但这一切不清不楚,他也不能眼睁睁的就这么挨,捡起剑挡下了陆衢寒的进攻。但陆衢寒心中的怒气难以遏制,再加上他本就灵力强大,还有琴做媒介,陆子程仙力衰竭,此刻奋力抵抗,还是力不从心,只能一步一步后退。然而岳铭只是站在陆子程身后,一动不动。
“岳铭你什么意思?”陆子程见岳铭竟不来帮他,怒道,“你给我说清楚!”
岳铭看了一眼陆子程,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情感。
“你看不出来吗?”岳铭笑了笑,“我现在不过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陆子程顿了顿。
“当然,也许一会儿就不是了。”
岳铭摸了摸怀里的瓶子,就好像在摸一张王牌。
岳铭在陆子程的剑气之中,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上前,嘲讽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一个聋子到底哪里好,能让子程和那个慕尘都围着你转,都为了你掏心掏肺不顾死活?一个男人,为什么就不好好做男人,偏偏要和狐狸精一样勾引男人呢?”
众人惊讶。
“天哪……这大公子……”
“之前都没看出来……”
“怪不得要退了白姑娘的亲,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岳铭不过一句话,陆衢寒的形象就好像被颠覆了。从陆家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温润公子,瞬间沦为了不堪下贱的断袖。
“岳铭你他妈给我闭嘴!”陆子程本就听不得别人说陆衢寒不好,更何况是这么不堪入耳的议论,怒上心头。他一甩剑锋,也不管陆衢寒那强大的可怕的灵力会将他重创,不管不顾的上前去把岳铭按倒,疯了一样的和岳铭扭打在一起。陆衢寒停了琴,但他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岳铭——也许他是打算放过陆子程,但岳铭,他无论如何都要除之而后快。
“陆子程,杀了他。”
可只是陆子程急了眼,并没有听到陆衢寒的命令,依旧死死地按着岳铭,瞪着岳铭,双眼通红。
“陆子程,你真是无可救药,”岳铭擦了擦嘴角的血,毫不留情的回了一拳,“怎么陆衢寒吊了你十六年你碰都不舍得碰一下,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能往死里打我?!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朋友?!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的朋友吗?!你明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这样只会让瑾熠恨我,你这样让我怎么追回瑾熠!”
岳铭听了陆子程这句话,眼里闪过一丝悲凄与绝望。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你心里想的居然还是陆衢寒,你想的居然还是,你追不回他了,你该怎么办。
岳铭就这么看着陆子程,然后掏出了怀里的那颗药。咽下去的一瞬间,一阵金光从他身后迸发出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逐渐贯穿他的灵骨,流经他的全身。
“陆子程,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岳铭冷笑,表情难以言喻,就像一个人皮木偶的脸即将破裂一样可怕:“你从来没把我当过你的朋友,你只把我当道具,当倾听者,当军师,当妙计锦囊!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问过我的一切吗?你我认识十年,你却在几个月之前才知道我家在哪,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从来都是把你自己当中心,和我说的永远都是瑾熠瑾熠,你每天都在想着陆衢寒,想着怎么讨好他,你他妈看过我一眼吗?!啊?!”
陆子程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会想到我?你只有没有办法了,抢不过慕尘了,一个人无聊了,想喝酒了才会想到我!你还问我我什么时候去的临安,呵,是,你把一切不爽都吐给我了,自己舒舒服服的睡着了,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去的临安!又怎么知道我为了替你杀慕尘被宁青拿走了我所有的力量!”
“胡扯,都是胡扯!”
“胡扯?”
岳铭看向陆子程的腰间——那里,依旧只有那支破烂的桀情笛,没有给那用清眸换来的骨笛留下一丝一毫的地方。
“陆子程,我送给你那支笛子呢?”
“你觉得你那支笛子算得上什么?那支笛子连桀情的一半都比不上!”
岳铭掐住了陆子程的脖子。
“你真是个混账东西。”
陆子程被岳铭扼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陆衢寒掏出匕首箭步上前,狠狠地刺进了岳铭的背后。本以为岳铭会倒下,可药的力量太过强大,岳铭没有丝毫痛觉。他狠戾转身握住匕首,将陆衢寒打退,眼神凶狠如狼,似乎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陆衢寒的手拧断。匕首落地,陆子程脱身,陆衢寒却被岳铭步步紧逼。
可陆子程的心最终还是向着陆衢寒,他都不顾自己站没站稳,匆忙捡起剑,指到了岳铭的背后。
岳铭察觉到陆子程用剑指着自己,停了下来。
他不是打不过,他只觉得心寒。
“你要是敢碰瑾熠一下,我就杀了你。”
岳铭沉默了下,随后咧开嘴笑了。那笑狰狞可怕,从小声阴森开口,一直到放肆如魔鬼。他转身,用手直接握住了陆子程的剑。
血,就那么滴在了地上。一滴一滴,一股一股,流成了一片血泊。
“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我就拉着你们一起死,活着藕断丝连,死了,就一起去地狱纠缠不清!”
“疯子……疯子!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你做朋友!”
“我也是不长眼,不长眼到会喜欢你这么自私的人,十年!”
枫叶落得更加猖狂了。落在地上,盖到血上,一片一片的红融为一片血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夕阳下,岳铭握着剑刃,与陆子程四目相对。
“陆子程,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砍了清眸的角,就因为你说你喜欢这只鹿!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杀了若雪,就因为她妄想接近你!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去招惹慕尘,就因为陆子程,就因为你说过你羡慕我,你羡慕我有力量,能去杀了痛恨的人!”
陆子程愣住了。
他说的从来都不是慕尘,而是太阳神啊。
“若雪是你杀的?”
“你以为?”岳铭露出一个病态的笑,“陆子程,我为了你丢了清眸,负了若雪,如今还落得一个即将爆体而亡的下场,我真是不值啊……”
“爆体……而亡?!”
“真是可悲,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你又为什么要来接近我!既然你不愿意来了解我,十年前,你又何必给我挡书架,给我买包子,借给我回家的伞?!”岳铭握得更紧了,血止不住的流,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来招惹我!”
陆子程看着岳铭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竟说不出话来。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岳铭也不再纠缠,冷下语气:“陆子程,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
“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不介意毁掉。”
岳铭阴笑一声,松开了陆子程的剑。他怒喝一声,巨大的力量瞬间喷涌而出,周身的房屋猛的震颤,人也被震得远远的。陆子程摇了摇头,好像要找回点清醒的神智。他看到岳铭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陆衢寒,猛的起身,飞身到陆衢寒身边,在岳铭对陆衢寒下杀手的一瞬间,挡在了陆衢寒身前。
“陆子程,你是要护他到底吗?”
“你心里清楚得很。”
“好,好啊,”岳铭阴森森的笑了,“那你们就一起给我陪葬吧!”
随即,又是一阵更加可怖的力量爆发开来,霎时,天地都成了黑漆漆的模样,众人四散逃开,却都被岳铭禁锢在了原地。岳铭抬手,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成千上万嚎哭的鬼魂。它们追赶着惊慌的百姓,肆无忌惮的吸食着百姓的寿命和精魄。陆衢寒和陆子程见了,心猛的被揪了起来。
“瑾熠……”
“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陆衢寒抚起琴,将岳铭和那些鬼魂霎时击退,陆子程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过陆衢寒手中的匕首,纵身跃起,跳到了岳铭身后。
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岳铭,对不起。”
岳铭愣了一下,随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再也没能撑住,倒了下去。
陆子程用那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岳铭的后颈。岳铭灵骨中的灵力,悉数到了匕首之中。
岳铭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