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走到羽花虎的身边,一阵笛声传了过来。宁青一挥手,一道金光便挡回了那阵笛声,她的身后,一只重明鸟若隐若现。
“我就说怎么找不到这羽花虎,原来是你。”
“谁的力量大,羽花虎就听谁的话,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银面具冷笑,将笛子揣进了怀里。宁青转过身,和银面具四目相对。
“都四百年了,你这畜生怎么还活着?”
“你也是啊宁青,活了四百年,不腻吗?要我说你简直愚蠢至极,为了一个死人不惜放弃轮回,你是以为你能让他复活?你还想跟他再续前缘?”
宁青怒了,苍白的脸上表情逐渐狰狞:
“我只想让你死,把沉渊之战的债还回来!”
银面具笑了。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力量。力量对我来说,不过是复仇的工具。我要的,是让张千诚生不如死,所以,我创造了沉渊之战。至于一不小心杀了你的凛冬,只是个巧合而已。”
宁青瞪了一眼银面具,随后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不过一滴红墨,能改生死簿的人有三个,随便一个给你消掉你不就自在了?偏要和张千诚过不去,你也不过是个蠢蛋。”
一瞬间,银面具便到了宁青面前,眼神狠戾。宁青后退一步,一声清脆幽远的长鸣霎时响彻林间。一阵耀眼的金光迸发而出,宁青的手中,一只浴火的重明鸟正扇动着翅膀,冷冷地盯着银面具。
“别以为只有你有力量,生死簿的契约可不是白签的。”
“呵,神兽又如何?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银面具回敬:“苍梧山那四条龙可是奄奄一息,要不是你拿了岳铭二十年寿命你还能活到现在?要我说既然自己都顾不上了,就别妄想当什么救世主了,什么给弱者力量,不都是你变相索求寿命的手段?何必那么费劲,和我联手,再制造一次沉渊之战,长命百岁,不是易如反掌?”
“我没有你那么肮脏龌龊,一个连真身都不敢露的人,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
宁青一挥手,银面具便灰飞烟灭。
只是一个傀儡。
“宁青我奉劝你一句,别来妨碍我杀张千诚,不然,我让你痛不欲生。”
银面具再次现身,宁青追上,他却一个侧身,躲过了宁青的一掌。他拿出笛子,像拿着一把扇子一般不紧不慢挡下步步紧逼的宁青。宁青盯着他,手一抬,重明鸟便冲向了他,翅膀碰到笛子的一瞬间,笛子上数不清的眼睛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尖叫。
流动的金光之中,银面具一点一点开始消失。
他也不慌张,宁青也并没有松一口气:反正这银面具只是千千万万傀儡中的一个,这银面具的真身不知道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藏着呢。
“你妨碍我,是真不怕我杀了你。”
“我倒是想看看你在皇帝手底下敢动什么手脚。”
宁青唤回重明鸟,一袭红衣在风里肆意张狂地飘。
银面具阴笑一声,消失了。
子桑越见张忱翊没事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到了张忱翊身边。宁青看了他一眼,挡在了他和张忱翊之间。
“你是谁?”
张忱翊本以为宁青是来救他的,见宁青如此,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子桑越盯着宁青,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宁青。”
子桑越认出了宁青颈间山海的标记,和她手中的重明鸟。
“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害他。”宁青收了那只重明鸟,淡淡道:“只是现在他还不能离开。”
“你想做什么?”
宁青转过身,施法将张忱翊困了起来。
“一起来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宁青就这么带着张忱翊和子桑越消失了。徐白鹭也不阻拦,把陆衢寒几人也带回了陆府。至于那只羽花虎,它在宁青出现的一瞬间就出于畏惧逃掉了——它本就是宁青的下属,是属于宁青支配的一只鬼王。
几人走后,一队人马出现在了树后。清一色的桂纹衣领,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法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黑衣男人目光凛然,看着刚才张忱翊离开的地方,久久没有说话。
张泽。
“家主,刚才那人……”
“是张忱翊,他还没死。”
……
徐白鹭救了陆子程和慕尘。只差一点,慕尘的胳膊就会断,剧痛带来的强烈冲击让慕尘昏迷了整整三天。好在有下人悉心照料,慕尘终于醒了过来。
可陆子程却迟迟没有醒,羽花虎那一爪在他的背后留下了深深的痕。
院子里的木槿正盛放,一簇一簇,从廊下,到池塘边,铺满了整个视野。有时街上的枫叶被风吹进院子,在一片粉白之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屋内。
徐白鹭拿着拂尘站在陆衢寒身后,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他的声音和陆衢寒在仙界时听到的一模一样,可陆衢寒听了,只感觉恍若隔世。
“陆瑾熠,司徒明月该回去了。”
“……”
“他没了一半仙力,再加上二十年来仙力衰竭,若是现在再不回去,以后沉雁门也不会再认他了。”
陆衢寒坐在床边,背对着徐白鹭,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缄语被随意放在了桌子上,那根断了的琴弦没有被修好,在光下瑟瑟发抖。
如今的陆衢寒,除了仅剩不多的寿命之外,一无所有。
“我知道了。”陆衢寒轻声应道。
他轻轻抚了抚陆子程柔软温暖的黑发,动作小心翼翼,眼中是深深的不舍与无奈。
他突然想起了那时陆子程扑到他身上时声嘶力竭的一声“瑾熠”。
这么多年了,因为灵力的增长,他早就可以听到别人的声音了。之所以瞒着所有人,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杀人计划做隐瞒而已。
唯独,陆子程。
陆衢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终于能听到你声音的时候,你却不得不离开了呢?
陆子程不知梦到了什么,一直喃喃着陆衢寒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渴求与焦灼、不甘与无奈。陆衢寒心中一紧,轻轻拂去了陆子程眼角的泪。
“瑾熠……瑾熠……你不要走……我不好吗?我会改的,我会听话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陆衢寒抓紧了陆子程的手。
是不是这二十年来,你总是这样在孤单的夜里叫着我的名字?
如果我曾在你的身边就好了。
如果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就好了。
如果我开始时不懦弱,就好了。
陆衢寒从怀里掏出了那块鸳鸯玉珏。漆黑通透的玉,洁白如雪的“瑜”。
“真好看,真好看。”
也不知陆衢寒是在说玉,还是陆子程。
二十年了,陆衢寒早已经忘了司徒明月的脸,忘了声音,忘了那时司徒明月穿着盔甲抱着红缨帽的样子。
可他知道,也庆幸,司徒明月从未离开。
你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谁叫我爱的是你看着我时的笑、触碰我时的温暖的指尖、来寻我时热切渴盼的脚步。
谁叫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陆衢寒将头靠在了床边。
“明月,对不起……”
“我是喜欢你的……”
半晌,陆衢寒擦干了眼泪。他看着那对鸳鸯玉珏,思忖了下,最终还是将那玉拿走了。
连同桀情,一起拿走了。
他不想再给陆子程留下任何有关他的回忆。
“有时候自私一些会轻松很多。”徐白鹭靠在门边,淡淡道。
“嗯,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人总是这样,很多东西偏偏要经历过才信,不撞南墙不回头,执着得可笑。”
陆衢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