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落略微惊讶,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此时的船夫也不知张千诚的母亲已经过世,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否则让他知道了张千诚是生神,必要死缠烂打要些血,放在家中辟邪了。
某种程度上,生神似乎和黑狗黑鸡也没什么区别。
“那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事吧。”张千诚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轮回的秩序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当真有神鬼执掌死门,那她迟迟不入,实在算不得一件好事。可我每次去冢前看她,能听到她的声音,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灵力,我却发自内心的满足。”
孟落沉默,张千诚顿了顿,继续道:“母亲放不下,我也放不下。我总想像小时候一般赖着她,自私地赖着她不让她走,也不知这到底是对是错。”
“并不是你有意想让她留下的,不是吗?她留下,说明她也是念着你的。”
张千诚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凝视着孟落:那眼神,好像要把孟落看穿。他知道有船夫在,于是凑近孟落的耳边,轻声道:
“若是我说,我用了些民间法子,把母亲困住了呢?”
孟落惊了惊,随后便冷静下来。周屿乔曾说,人间的鬼怪都是因为有了怨气才生,而他在衣冠冢前并未感觉到有什么阵法的气息,也没有嗅到一点怨气,便知道张千诚是在说谎了。
又或许是上了民间俗法的当,并未成功布阵罢了。
而张千诚的母亲之所以在,缘由大抵不过是一个爱字了。
“你房间里的那些书应该告诉过你,鬼的存在,是因为心有怨愤、有余恨,若是你的母亲不愿留而被你强留,那她早不是现在这般干净的魂魄样子了。你能平和地与她交谈,说明她也是心甘情愿。要知道,一点不忿,都足以催使一个魂魄变成恶鬼。”
孟落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像一位得道高僧,胸有成竹、十成把握,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张千诚已经知道孟落不是平凡人,现在细想,不是高阶生神、便是真正的神仙道人了。
“母亲是爱我的,我明白。”
一旁的船夫早听出来两人不普通,他压下心中恐惧,转头叫了声公子。张千诚知道自己生神身份暴露,也不掩饰,大方问:
“是要血吗?”
船夫忙摇头,说:
“我娘刚走,刚才斗胆听了下两位高人交谈,心里有个大概……我想,我想问问,我娘的魂魄是不是也……也没走?也还在?”
船夫的眼里有希望的光,张千诚实在不忍用自己的话灭了这光,只好说:
“母子情总是深厚的,令堂身虽灭,魂却定会牵挂着你,只是我有些灵力,运气好些,能感知到微薄灵力罢了。”
这话也就是说,不是生神、没有灵力,还是节哀顺变的好。
船夫神色黯淡了下去,不过比张千诚预想的要好得多。
“多谢高人。”
“今生缘分,二位能成母子,若是有来生,两位一定还会结情的。”
“嗯!”
说完船夫便有了干劲,船也快了许多。孟落难得享受下夜间行船的悠闲,船夫这么一折腾,他有些被搅了好心情。
“慢一点吧,大晚上的也不好太快,万一惊扰水底精怪,又要麻烦了。”
此话一出,船夫动作立马慢了,孟落又得悠闲,任船儿慢慢过了个弯。张千诚开口安抚了下船夫,说孟落都是信口胡诌。孟落则起身回头,看着身后万重山,不由得开始贪恋这时光。
有山有水,眼前人的声音又那般令他沉醉。
时光好似停止了一般。